梅子頎眼見車子在教堂門口緩緩停下,不由大為驚訝,“先生,你是不是停錯地方了?”
司機朝著教堂內一個漸漸向車子移來的黑色身影看了一眼道,“你看,本先生就在那裏。”
說話間,身穿黑色禮服的本已經立在了車前。
“你沒換禮服?”本臉上的失望一閃而過,很是紳士地為梅子頎拉開了車門,將左手遞了進來,手上竟然戴著雪白的手套,“來吧。”
“本,你這是要……”本身上的禮服和還有這手套,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一個與解除結婚背道而馳的方向。
“我們要完成我們的結婚儀式。”本說時,黑瞳中有冷光劃過。
“你瘋了?”無論是他所說還有他現在的表情,都根本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本。
“瘋了的人不是我而是KIWI。”本陰沉一笑,“這個遊戲他既然要玩,我就陪他玩大一點。”
“然後呢?你和我把一個原本該終止的錯誤延續之後,再看著他把遊戲玩得更眼花繚亂嗎?”讓王即惟娶了安妮,然後互相一直耿耿於懷於對方娶了自己想要的女人?這是什麼幼稚的遊戲!
“他會輸的。”本自信滿滿道,“我已經通知了他我們‘辦儀式’的地點和時間。他如果不趕來阻止,就會永遠失去你。”
“如果他根本就不在乎並且很高興你讓安妮徹底死心了呢?”他完全忽略了安妮的感受了嗎?
“那就賭賭看吧。”本望向梅子頎,“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真正的選擇嗎?在你和安妮之間,他的抉擇不是應該很明確才對嗎?”
“不要誘惑我和你一起發瘋。我們隻要把注冊取消,同樣可以將一切歸到原位。”她竟然被本說得動搖了,王即惟真正的心意到底是什麼?雖然霍華德和鈴木說了這麼多他為自己所做的,可是她的忐忑和不安卻仍然時隱時現。
“為什麼要我們退步?”本低下頭,幽幽地問道,“作為愛人,安妮該相信的是我而不是在此之前和她根本就素未謀麵的KIWI不是嗎?”
信任的話題太沉重。梅子頎沉默的同時原本的堅定信念已經被漸漸混淆,無措四望的眸恰巧捕捉到一對相挽而行的俊美身影。
“他們……好像已經來了。”喉間猛地變得無比澀然,連吐字都有些困難。
本轉頭,很快就找到了在人群中太過出眾的那一對,再回首時,一雙黑瞳中已隱隱含傷,“你堅持要後退而不是迎上嗎?”
“我不知道。”如果她是路人,看到他和安妮這樣令人驚豔的一對,恐怕也會像其他人那樣投去充滿豔羨和祝福的目光。可現在她除了讓黯然和神傷占滿整雙逃避的眸,根本沒辦法做更多。
“我倒是很清楚該怎麼辦。”本說著朝梅子頎曲起了自己的臂彎。在她還在猶豫不決時,本已經霸道地拉起她的手將它穿過自己的臂彎然後夾緊,繼而朝著那對光芒四射的身影大步地迎了上去。
“KIWI WANG。”沒等梅子頎收回手臂,本已經大聲喚出了王即惟的名字。
王即惟和安妮的視線幾乎同時落在她勾著本的手上。
“真賞臉,還以為今天的儀式請不到你這個大忙人。”本率先開口打破了僵局,黑瞳已對上王即惟墨綠的瞳。
“我未婚妻恰巧對這個教堂也相當感興趣,所以今天正好來看一下。”王即惟淡淡道,笑容也是淡淡的。
梅子頎這才發覺,安妮的左手中指上正戴著一枚耀眼的粉色鑽戒。
“原來你們已經訂婚了,恭喜。”本笑了起來,雙瞳移向藍眸始終望著他的安妮。
“我們進去吧。”安妮移開視線,用輕不可聞的聲音對王即惟道。
王即惟點了點頭,溫柔地應了聲“好”,然後牽著小鳥依人般的安妮走向了教堂。
梅子頎怔怔地望著他離開的身影,她以為他會語含嘲弄或冷言冷語,他卻什麼也沒做,隻是把她和本當成了兩個再普通不過的應酬對象。
“你確定要繼續下去?”梅子頎說時,雙眸仍然注視著遠去的人。
“我絕對不會是喊停的那一個。”本的答案自齒縫間擠出。
“如果他們也都不喊停呢?”
“他們都不喊停的話,我們倆和誰結婚還有區別嗎?”本衝梅子頎虛眸一笑,“更何況如果沒有他們,我們說不定今天也會站在這裏。”
梅子頎深深吸了口氣,望向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然你決定了,那就繼續吧。”
繼續向前走,繼續錯下去,繼續讓行為與內心相違背。為什麼明明知道繼續會痛會傷會後悔,卻還是要如此義無反顧地選擇繼續?
梅子頎仰頭去看身邊的本,那雙一直充滿了歡樂和坦誠的黑瞳中此刻隻有熊熊燃燒的恨意和固執。
手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頸間,那裏隻剩下一條沒有墜吊的細鏈。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冰冷的恨和固執一點點取代了溫暖的愛和期盼?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失去愛的?
這明明是莊嚴的場麵,可梅子頎卻有忍不住想笑的衝動。嚴肅的神父、得體的新郎和她這個穿著T恤牛仔褲的新娘,來賓裏還有新郎的現任女友和新娘的現任男友。
這不是婚禮,這是一場“看誰先喊停”的遊戲。沒有一個人想繼續,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去喊停,所以在一片鴉雀無聲中反而是神父先開了口。說的內容無非是早已讓人耳生老繭的那幾句話。
一聲輕輕的抽泣忽然由背後傳來,一直在等待著有人喊停的梅子頎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抹聲音。
回頭去看,安妮正以手遮唇,一雙海般的眸中已經蓄滿了淚水。視線在安妮身上停留了片刻,卻實在鼓不起勇氣去看安妮身旁那個人於是又調回了視線。
“……無論生老病死……”
“他不願意!”梅子頎忽然出聲打斷了神父的喋喋不休。
“MAY,你在幹什麼?”本以眼神阻止梅子頎,不允許她成為妥協的一方。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沒看到有女人在為你哭泣嗎?”梅子頎伸手指向安妮所在的方向,“你是她的情人而不是敵人,為什麼不去愛惜她反而要傷害她?”
本搖頭,“她如果願意隨時可以出聲阻止這場婚禮。”
“她怎麼會出聲?她和你一樣被無聊的試探和高高在上的自尊給綁住了手腳。”梅子頎轉身衝著台下的安妮高聲道,“現在有神父,有新郎,你是想繼續留著手上的鑽戒還是站到這個該由你站的位置?”
安妮怔怔地望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忽然間她像是醒悟了一般,邊脫著手中的訂婚戒指邊不顧形象地三步並作兩步走向新人所立的地方。
“為什麼要接受他的求婚?”
“為什麼要和別人注冊?”
原本滿是誤會與不辯解的兩個人,卻在視線交彙的刹那才恍悟自己所執著的那些竟然是如此微不足道,真正值得珍惜的是兩人心中那份仍然深濃的不願再失去的愛。
自動退至一旁的梅子頎含笑讓出那個原本就不屬於她的位置,眼看著本與安妮雨過天晴,她知道也到了自己功成身退的時候。轉身的第一件事便是望向王即惟所在的地方,卻不想正看到他起身離開的背影。
“KIWI。”她叫他,他卻置若罔聞。
“KIWI。KIWI。”她的呼喚並沒有讓他放慢步子。她開始在心中忐忑,難道這……不是他想要的局麵?他的確打算要娶安妮為妻?
“王即惟,你給我站住!”一路追出教堂的人忍不住對著那個冷漠的背影大聲叫出他的中文名。
這一次,他停下了腳步,卻仍然背對著她。
“為什麼不說話?”她靠近他。
“我無話可說。”他淡然的聲線中有被克製的情緒。
“如果是因為安妮回到了本的身邊。我隻能說,一切隻是回到了起點而已。”這正是她想要的結局,無論王即惟和自己會走到哪一步,至少有兩個人可以脫離這場掙紮獲得屬於他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