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林倦動了,心善立即躲到窗後,然後慢慢地側過頭,再往裏偷看。此時,林倦已經放下了書,拿起了筷子,正在夾桌子中間那盤看起來又大、又肥、又香的——魚!然後放進自己的碗裏。
嗚!心善雙眼含淚欲滴,以前他都是將第一口夾給她吃的!好香喔!怎麼辦?進去吃?可是她哭了,他也不去哄她!
真的生氣了吧,可是她也不是故意不去喝那惡心的茶水啊!好吧,好吧!她是故意不喝的,可是,她也沒想到會把和尚引來啊。
妖氣,她身上哪有妖氣,她自己怎麼聞不到。一摸身後,咦,尾巴什麼時候變沒了?真是,那時候它怎麼不自己變沒啊,還被倦哥當場抓到!嗚,連尾巴都跟她作對。啊,他又夾那條魚了,完了,完了!整條魚都被他夾進碗裏了。
她昨天半夜在河裏抓了很久才抓到的肥魚就這麼沒了,她一口都沒吃到呢。舔了舔舌頭,要不然,她狠狠心就進去吧!可是,可是,那樣會很沒麵子耶。
心善滑坐在窗下,雙手抱住頭,心裏矛盾地掙紮著,是麵子重要,還是美食重要?腦袋,咦咦,她手摸到了什麼?尖尖的,毛絨絨的,啊啊,她長出貓耳朵了!尾巴剛沒,耳朵又長出來,又餓著肚子,嗚嗚,這日子沒法過了。
“善兒,怎麼坐在這裏?”
抬起頭,見林倦笑眯眯地蹲在她麵前。
她很委屈地噘起了嘴巴。
林倦又是一笑,眼中閃著一種叫寵溺與無可奈何的情緒,伸手在她頭上一撫,貓耳朵便消失了,“快進去吃飯吧,否則都涼了!”
心善怔了怔,又想了想,訕訕地站起身,這個應該算是哄她吧。
“進來啊!”林倦拉起她的手。
啊啊,她若是不進去就是不給他麵子。她聲明喔,是他拉她進去的,絕不是她心甘情願進去的!
“咦,有魚!”林倦淡笑著將夾進碗中的魚推到心善桌前,“快吃吧,刺我都挑出去了。”
善兒傻笑起來,這才想起,林倦幾乎是吃素的!哎呀呀,那剛才她好像是受騙了耶。算了,不管了,吃飯要緊。
深夜,心善下河摸完魚回來,渾身濕漉漉地也不擦,一掀被便鑽到了被窩裏。
感覺到背後的內衫濕了,林倦無奈地歎口氣,翻過身,“善兒,又頑皮了,怎麼不擦幹身子?”
“不要,外麵冷!”身子往他身上貼去。
“抓魚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喊冷啊?又把床弄濕了……”
心善濕漉漉的腦袋往他懷裏蹭,隻是笑,“我今天又抓了一條大個兒的。”
“好了,知道了,睡吧!”身上濕就濕吧,五天內就有三天晚上是這樣的,把她的濕頭發往旁邊撥了撥,反正她也不會生病,常人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她也不必在意。
“我睡不著。”窩在他懷中的心善,許久,悶悶地說了一句,“我們真要離開這裏嗎?好不容易才熟悉下來,這裏人很好啊,我不想走……都怪我不好,不偷偷把摻有靈符的水倒掉就好了……可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的師門不放過我呢?一見麵就是一副咬牙切齒、恨不得立時打得我魂飛魄散,我沒有害過人啊……難道是我二十年前做過驚天動地的壞事嗎?”
“傻瓜,當然沒有。別胡思亂想了,快睡覺。”
“不睡!既然我沒有害過誰,那我要知道原因。”她可是夜間比白日要精神呢。
“等你恢複記憶,自然會明白。”
“不要!也許我一輩子也恢複不了呢。我現在就想知道為什麼!”她吼道。
“心善!”林倦臉一沉,正要訓斥她,卻見她緊咬著唇,一副泫然欲滴的樣子,頓時心變軟了。每次都是如此,一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就沒轍了——明知她是故意的,也不知這小鬼頭什麼時候發現他這個弱點的,還真是被她利用個徹底。
他無奈地皺了皺眉,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師門中人都以為我是被你引誘的,是以才對你恨之入骨。”
引誘,怎麼跟美人說的一個樣啊?嗚嗚,她又不是狐狸精。驀地,翻身壓到他身上,“誰……誰引誘你啊?”
他環住善兒,輕歎一聲:“傻瓜!”色不迷人,人自迷,或許是互相引誘吧!感情的事,誰又能真的分得清楚?他隨師父修行時,也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愛上一隻頑皮又迷糊的貓妖。為了她不惜反出師門,毀了自己成仙的路,摒棄了以前所有的執念,隻願與她做凡塵中一對平凡的夫妻,白頭到老。
“是你引誘我。”心善霸道地說。
他輕笑,“好,是我引誘你。”雙手曖昧地輕輕撫摸著她的背。
心善秀眉皺起,想了想,突然道:“不對啊,就算引誘了,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罪,為什麼非要殺掉我啊?”嗚嗚,多慘?據說二十年前,她就被追殺了,幸好,林倦將她藏得很好。
林倦表情不變,心中卻暗自苦笑,人妖之戀,在塵世間確屬十惡不赦吧,即使在天庭也是不許的啊,何況他還曾是除妖之人?
善兒在王府生活的確很好,每日除了侍候太夫人,接觸不到這些世間雜事的。而且她那時腦子也不好,府中很少有人能靜下心來,耐住性子與她聊天,所以對於世間百姓間流傳的妖魅鬼怪的事情她就更不會知了。
寂靜的夜裏,連月亮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幽暗卻又溫馨的小屋中,林倦用淡淡的語氣說道:“他們以為隻要殺掉了你,我便會回心轉意。他們並不認為,這是破壞人家姻緣,相反,他們以為這是在……拯救我。”隻是從沒有問過他真正的心意而已。
“狗屁!這是什麼師門啊,幸好你出來了。”
“是啊。”他淡笑。驀地,伸手按下她的頭,兩唇相碰……
“唔……”心善睜大眼睛,近距離地看著林倦半眯含笑的雙眸,然後,她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糟了,她又要暈了,可是她還有許多問題沒問呢,好不容易才讓他鬆了口,不甘心啊……
幽暗的屋中斷斷續續地傳出曖昧的呻吟聲,非禮勿聽喔。
然而,誰也沒想到,一夜歡愉,第二日將要麵對的竟是——
“林大哥,不好了!我們村裏真有妖怪!”
一大清早,林倦便被吵醒,披衣推門一看,竟然又是阿寶!
阿寶一臉的驚恐,“林大哥,村裏真出妖怪了,鄭家的二狗子被妖怪害死了,就在河邊。”
林倦眉峰蹙起,見阿寶模樣不像是作假,沉吟片刻,方道:“帶我去看看。”
二狗子是父母給他起的賤名,認為這樣會好養活,可他還是死了,才十六歲,渾身幹癟,身上的血被吸幹了,死狀淒慘。
那個昨日被攆走的無量和尚不知怎麼得知的消息,也趕了過來,直呼阿彌陀佛,這次沒有村人再轟他走。
和尚在二狗子屍體附近找到了幾縷黑色的絨毛,沉聲說道:“此乃妖物身上留下的東西。”
林倦一看便知那是心善的——她昨夜到河裏抓過魚。隻是若說心善害死二狗子,他是萬萬不會相信的,若說這河裏的魚哪一天都突然被吃光了,他或許還會相信是她所為。
善兒雖控製不住自己身上的妖術,情緒激動之時變化成凶猛的原身,就像上次她從師兄弟所布陣中救出他一樣,但絕不會害人啊!否則那回,她便可輕而易舉地殺死寒鬆他們了。
難道這附近真的有其他妖怪嗎?可是除了善兒之外,他感覺不到其他妖氣啊!
無量和尚被村人留了下來,準備作法除妖。林倦自然再無理由趕他走。
確實是該帶善兒離開了,隻是連他都沒察覺出妖氣,無量一個人能對付得了嗎?
當林倦回來時,心善已做好了早飯。
“又出什麼事了嗎?”看林倦緊鎖眉頭的樣子,她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