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縮回手,她幹笑了兩聲,“沒錯倒是沒錯。不過音樂本是隨心所欲,被限製在框架中,而不重視情感的表現,就難免有些死氣沉沉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感情?”
她眼皮跳了跳,“當然不是!我是指你應該把心情融入到音樂裏,而不是追求音律的對與錯。這曲子其實不難,彈錯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的兩隻眼睛怎麼看到總監大人俊臉變了神色,寒意自唇邊泛濫開來,“呃呃……這曲子初看時覺得不難,彈起來才發現很難,可見譜曲者造詣深厚,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她狗腿地直搖尾巴。
總監大人才舒眉一笑,“是嗎?”
當然不是!他寫的曲子爛死了。
可是她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再提,隻能訥訥地拎起放在一旁的袋子,蛋撻已經涼了,正拿起一塊要吃,就瞥見總監大人眼角餘光往她這瞟。她連忙討好地問道:“你餓不餓?”
“不是很餓。”他淡淡地說道,可是一隻手已經伸進袋子裏拿蛋撻吃。
男人心海底針,她是真的徹底不能理解這個男人的想法了。她無能,她無能啊。相較於她粗魯的吃相,總監大人的吃法則秀氣得多。他才抿了一口鮮黃的蛋撻,她已經把整個蛋撻塞進嘴巴裏,油膩膩的兩指對搓了搓。他吃完後,從口袋裏抽出一條白手絹,優雅地擦拭沾有碎屑的嘴巴。
東方小姍頓時尷尬得紅了紅臉,心裏還要安慰自己,這個男人龜毛啊,哪裏比得上她不拘小節的豪爽。再說了,嘴唇油油的才顯得滋潤好看,他懂個屁。
“昨天吳先生同我通過電話。”他突然開口道,“他的意思是要我多關照關照你,我是這次選秀活動的負責人,如果我想暗箱操作,就算你唱得五音不全,我也一樣可以讓你拿冠軍。”
東方小姍愕然地覷著他平靜的麵容。
“我是極不願意這樣做的。我希望這次活動能夠在公平競爭中結束,雖然必要時候,我也許會采取一些特殊手段。吳先生的脾氣你也很清楚,他堅持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跟他對著幹。我聽說他是你母親那邊剩下的唯一親人,他膝下無子,一直把你當成自己女兒來疼,你們感情甚好吧?我跟吳先生有些交情,他在娛樂圈裏算是我的前輩,他有事拜托我,我也不敢推脫,但是功夫做盡,也總比不過你靠著自己實力取得一切來得強。”
他是在提點她,她還是應該靠自己去爭取嗎?
東方小姍一直知道,自己的血脈裏流著媽媽的血,血液裏滿是奇思妙想的藝術細胞。幼兒時候抱著舅舅的大腿在舞台上懵懂地望著台下沸騰的觀眾,不明所以地興奮尖叫,少年時代瘋狂的明星夢,自己刻碟錄光盤,到民間餐廳駐唱,感受來自不同的掌聲歡呼聲,都讓她熱血沸騰。直到長大後硬生生被壓抑,除了舅舅,沒有人喜歡她這與生俱來的才能。
不到八歲,她已經可以把整首《月光曲》的譜子默出來,可是爸爸看了之後,隻冷冷地說了一句:既然有點腦子,為什麼學校各門功課都不及格?
最喜歡聽音樂的聲音,常常忍不住地跟著旋律打節拍,到後來,爸爸把家裏任何能發出聲音的東西都清理出戶。有一段時間,她連最基本的娛樂都沒有,為了能聽歌,居然還要低三下四地去求著二房阿姨的兒子借磁帶。
隻是現在,她已經放棄了。
她明明就已經放棄了啊。
舅舅出國進修的那幾年是她最困難的時光,她不是也忍過來了嗎?
“你知道嘉德將會花多少錢來包裝選秀出來的歌手嗎?”修長的手指滑過斯坦威三角琴冰涼的琴殼,“你一出道的價值不會低於它。”
他的聲音有一種。
她重新回到錄音棚的時候,幾個一起比賽的選手正圍著小飛說話,大意是責備小飛不應該跟有後台撐腰的人挑釁,這是自挖墳墓的愚蠢。
小飛被他們念得後悔。
想進這一行,就是要守著這一行的規矩。
東方小姍的舅舅是娛樂圈的大佬,得罪了她哪裏還有生路留給小飛?
小飛唱歌功力還算不錯,本以為自己即使不能奪冠,也好歹能拿個名次,最重要的是能夠跟嘉德公司簽約,包裝宣傳由公司一手代辦,是出名走紅的最快捷徑。
這個時候,就算是打落牙齒也要血吞,怎麼能跟東方小姍紅臉粗脖子呢。
她想找東方小姍道歉,一轉頭,就看見東方小姍正笑眸彎彎地站在自己身後,她動了動唇,再回頭一看,剛才義憤填膺同她說東方小姍壞話的選手們都作鳥獸散,埋頭自顧自去了。
東方小姍掃視一番,默默收回視線。
雖然大家有難各自飛,但至少在心底裏,他們還是挺著小飛的。
人緣差的人,到哪裏人緣都是差的。
小時候,跟二房阿姨的兒子一個學校,那家夥風流倜儻,功課好到不行,又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偏偏這個人心量極狹隘,居然策動全校女生跟她作對,無數次被請進女生廁所痛打到幾乎被學校開除,這丫的人生道路上,完全是踩著她的血淚前進的。還好,她已經頗為習慣了,被人排擠也能心不動而泰然自若。
“東方小姍,你跑哪裏去了,我到處找你找不到。”沈之暉忙拉著她的袖子,生怕一溜煙的工夫,又把人弄丟了,“快開始錄音吧,不然工作人員都不能吃晚飯了。”
“好啊。”她笑嘻嘻地應道。
她答應得太幹脆,害沈之暉腳下一滑,差點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