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2 / 3)

“讓三叔好好看看……哎喲,你受傷了?!該死的,我定要那臭小子好看!”嚇得身後的人出了一聲冷汗。

“三叔,我沒事的……”孫延壽笑起來,他這位三叔啊,嗓門大,總會把不知情的人嚇個不輕。

“這哪叫沒事……啊,這位姑娘是誰?好小子,終於開竅啦?”弄得孫延壽哭笑不得。

“三叔,她是上官姑娘,是——”驚奇地看見三叔大步走到上官靈羅麵前,一陣對看之後,大掌猛地拍上人家姑娘的肩膀:

“靈羅小丫頭!哎喲,你怎麼到雲州縣來也不通知三叔一聲,好讓三叔去接你呀!可把三叔給想死了,你這丫頭……”

“三叔。”

如果可以的話,孫延壽極端希望自己能夠化解此刻偏廳裏這種異常的氣氛。

上官靈羅與二叔上官明的會麵,本該是喜悅而泣的,卻不料想成了讓人渾身不自在的嚴肅與靜默。

想起三叔帶著他們回到孫家莊裏,派人將二叔上官明急速找回來。

在等待的時間裏,他的注意力時常在上官靈羅身上,發現她的神情舉止都呈現出一種近乎僵硬和緊張的態度。緊張可以理解,因為據三叔說,靈羅和二叔已經十幾年沒見了——正確地說,二叔在靈羅剛出生時就離開了她,至今未曾回去探視過。

可是,為什麼上官靈羅她此刻側背對著他們的身影明顯有著孤寂的氣息,她不高興嗎,在即將見到十幾年未曾謀麵的爹爹之時?

月色的光華在她周遭形成一輪朦朧的光暈,柔和的、薄紗似的將她籠罩在一團月光之中,成了一個不真實的、夢幻般的上官靈羅。

孫延壽在椅子裏動了動,她的模樣能讓人產生一種不真切的感覺,好像與她是兩個世界的人,卻又充滿了讓人想要探究的想望。

此刻她心中在想什麼呢?是否因為即將見到爹爹而激動不已,但又陌生得無所適從?在牢裏見到三叔時,她看他的眼神就帶了種他無法理解的刻意的疏離。而這種疏離,是她不知他的身份時所沒有的。

她的爹是他的二叔,他與她的距離不是更應該拉近了嗎?可她卻為何給他一種最好離她遠一點兒的信息?

上官靈羅將停留在窗外月色上的眼神收了回來,恰恰對上孫延壽緊緊注視的眼睛。後者一怔,然後對她微微一笑。

“靈羅……姑娘,二叔很快就會過來,你坐著等,不累……”

上官靈羅的眼掃視了他一遍,淡淡地搖了搖頭,“不用。”

孫延壽的回答是理解地點點頭和略帶無措的瞥視。

他怎麼很不安?這裏是孫家莊,他的家,不安的應該是她這個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人才對。

為什麼不安,是因為她嗎?

“靈羅姑娘,你……”

“上官。”

“什麼?”

“請叫我上官。”那是爹爹的姓氏,那個丟下妻女選擇留在孫家莊十幾年不回家的爹爹的姓氏!

他注意她的眼神為什麼要帶著那種疑惑的,想要看透她言語之下和麵貌之中所深含的心意的味道?他在研究她嗎?為什麼?

迎上他的注視,上官靈羅也在他臉上找尋著她先前對他的印象。

那個在雲州縣城的大街上與她相撞又與她共同對敵的孫延壽,雖然一身病容卻依然有一種讓她心中初動的莫名其妙的吸引力。陌生人的相見相遇,是讓她一時之間以為這不單單隻是偶然的萍水相逢。

現在的孫家少爺,因為體虛而端坐在離她不遠處的椅子上,用一種模糊的、奇怪的眼神看著她,片刻不離地看著她,可是她現在的心裏卻有一種趕緊遠離他的衝動。孫家少爺,那個留住爹爹十來年的孫家莊的少爺!

上官靈羅閉上眼,深深呼吸以平複心中陡然升起的怨氣,她怕再多看他幾眼,便要遷怒於他了。而,這也許根本不是他的緣故。

“二哥,快快快,靈羅丫頭正等著呢……哎呀,你快點兒……”大嗓門的厲陣叫叫嚷嚷地一路奔了過來,一跨進門檻,就衝著上官靈羅喊:“靈羅丫頭,看看誰來了……”

上官靈羅與孫延壽一同望向門口,在厲陣笑嗬嗬興奮的身影後頭,一道黑色的人影漸漸在兩人眼中顯現。

上官靈羅受了迷惑似的踱步走向門口,孫延壽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她漸漸接近她的爹爹。

沒有人能形容此時此刻上官靈羅心裏是怎樣的感覺,看著麵前神情嚴肅,麵上盡是冷硬線條,眼中沒有一點兒溫暖的上官明——她的爹爹,她的心頭隻覺得一股暖流和一道寒流交織成複雜的心聲。

“爹……”生硬的語氣,或者是長久長久沒有叫喚過的原因。

“你長大了。”上官明點點頭,嚴肅的線條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

然後是對望的沉默。

厲陣狐疑地來來回回看著他們父女倆。

“靈羅丫頭,你高興一點兒,怎麼這麼一副樣子?你不是很想見到你爹爹嗎?二哥,你也高興起來嘛,瞧瞧我們的丫頭長得多俊俏,是個大姑娘啦……哈哈,我說,是不是因為靈羅丫頭跟你離開家時的小不點兒大不一樣,所以你看傻啦?”

大嗓門試圖緩和氣氛,但兩位當事人卻不理會他的用意。

上官靈羅沉默地看著她的爹爹,回到先前站立的地方,從旁邊的椅子上拿起她的包袱,從中取出那件破舊的披風。經過孫延壽身旁時,她用眼角匆匆看了他一眼,走到上官明麵前將披風交給了他。

上官明默默地接過女兒遞上的披風,雙手緊緊地抓住,低頭看了好一會兒,才用穩穩當當的聲音問道:“你娘她……”

“娘已經過世了。”身後的孫延壽驚訝地張口看著她的背影。

“什麼時候?”全身僵硬如鐵。

“一個半月前。”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

“是什麼原因?”他那溫柔的妻怎會早早地離他而去?

“……”上官靈羅深吸口氣,才道:“不知道!……”是因為思念眼前這個冷漠的男人而過早失去了生命力的娘,為什麼會對他如此深愛?

上官明再次沉默了。

而後,再看一眼麵前已然長大懂事,承襲了他的容貌與脾性的女兒後,他抱著那件披風轉身離開了偏廳。

他心中哀痛嗎?可曾有一絲愧疚?

目送上官明離開的上官靈羅心中一陣翻騰。她是他的女兒,相隔十多年未見過一麵的女兒,在這個世上,隻剩下他們父女兩個是至親之人,他怎麼……

厲陣朝孫延壽遞去一個眼神後,不放心地看了幾眼上官靈羅,然後追著上官明而去。

夜風從敞開著的門口吹進了偏廳,上官靈羅伸手環抱住自己的身體,雙手抓著衣衫,看著門外的夜色不語。

“咳咳……”孫延壽一陣咳嗽,慢慢靠近門口,掩上了門。而後,站定在上官靈羅麵前,眼中寫著關心。

望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孫延壽,讀出了他眼中所傳遞的信息,上官靈羅不發一語地將身子輕輕靠在窗欞上,抬眼望著無邊的溫柔月色。

與她一樣,得到漠然對待的孫延壽坐在了先前的位子上,目光仍不離開她。

二叔平常就那一副讓人不敢頑皮的嚴肅表情,千年不變的冷硬脾氣,是孫家莊內人人害怕的角色,他的喜怒哀樂仿佛天生就比別人少似的,自打他懂事以來就不曾見過二叔開懷大笑或是勃然大怒。高興時的二叔隻有一個淡然的微笑,生氣時的二叔也隻不過用他那冷冷的表情讓所有人嚇破膽而已。

他們父女兩個會是同樣的一個脾性嗎?

目前看來是的,否則她不會連一句一字、一個表情都沒有露給他看,總拿她的背影來獨對他的關心。

二人各有心思地在冷冷的夜色裏麵對各自的心事。

夜越來越深,孫家莊裏幾乎所有的人都進入了夢中,一幹下人包括那個阿涪都讓他和三叔給撤下了,所以沒有人來苦口婆心地奉勸他該躺上床。

“咳咳咳……咳……”雖然兩三年來他的身子較以前好了很多,卻不知為什麼仍然沒什麼力氣,動不動就要咳嗽。不過,這對於十來年隻能躺在床上不停喝藥的他來說已經足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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