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0章(2 / 2)

五娘掃過屋子的邊邊角角,臉色一沉,緩緩問,“怎的就你一人?其他下人呢?”

姚媽媽臉色一苦,自嘲道,“別的人?攀高枝兒了唄?”說著手腳麻利的將藥罐裏的藥倒進白瓷的藥碗裏,強笑道,“五姑奶奶先坐著,奴婢去給太太喂了藥,再招呼你。”

五娘走上前伸手端過藥碗,淡淡道,“姚媽媽辛苦了,先歇歇腳,這藥就我送去吧。”說著不待姚媽媽應下,便挑了簾子進了裏間。

大太太臉色雖蠟黃的難看,但頭臉整齊,衣裳也是幹淨的,想來姚媽媽照顧的很是精心。

五娘伸手將藥碗擱在掉了漆的小幾上,認認真真的端詳了片刻,才悠然開口,“母親風光了一輩子,怕是到死也不會想到,會有這麼一日吧。”

五娘話音未落,大太太便驀然睜開了眼睛,咬牙切齒,恨不得擇人而噬,“你這個孽子!”

五娘輕笑出聲,半晌才緩緩道,“女兒一向乖巧聽話,又怎會是孽子。”五娘話出口像是才反應過來,糾正道,“哦,不對,應該說,我這個庶出的女兒怎麼也不會想到,有朝之日會被母親罵一聲孽子。”

大太太瞪大了眼睛,臉色瞬時慘白,話也說的哆嗦,“你是誰?你不是五兒?你來做什麼,是要找我報仇嗎?哈哈,我連活著的你們都不怕,又怎麼會怕一個死人?”

五娘漫不經心的勾唇淺笑,鄙夷道,“枉母親疼了我半輩子,竟還不知道我是誰?母親是不是在想,被父親軟禁那****怎的不幫你求情?母親可信因果?”

五娘緩緩在床邊的錦仉上坐下,握著錦帕一根一根的拭過大太太的手指,“母親可還記得四姨娘去世的那天?她留了好多血啊,鮮紅鮮紅的,接生婆子們接了一盆又一盆,當時女兒在想,人怎麼會有那麼多血呢?後來四姨娘去了,我便被你趕去角上梅落院住,那個院子真的好冷,每晚冷的我睡不著,手上腳上都是凍瘡,我以為自己不乖,所以便努力變的很乖,我做了那麼多雙鞋給母親穿,母親可喜歡麼?母親不是說最喜歡三娘的麼?怎的還把三娘嫁給了那個壞人?害三娘死的那麼慘,母親真壞。”

五娘撫摸著大太太的手指,神色恍惚,好似在夢魘一般,時而癡笑,時而又露出憤恨的神色,大太太被嚇的不輕,高著聲喊人,可姚媽媽早被五娘支去了跟錦繡說話,哪裏還有人應聲。

五娘鬆開大太太的手指,站起身,冷笑著看大太太幾乎叫破了喉嚨,才又說話,“母親怕什麼?三娘又不會吃人?”

五娘又咯咯笑了兩句,淡淡開口,“母親不是一直疼愛大姐麼?這麼些年沒見,恐怕心裏都想的不行了吧。”

大太太驟然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五娘,五娘從袖中拿出絹紙,慢悠悠的道,“大姐近來的日子可不大好過,大姐夫又娶了好幾房美妾,還日日逼迫著大姐寫信向家裏要錢,大嫂怕母親傷心,便未曾告知,大姐如今的樣子也變了呢。”說著一抖手裏的畫,甩到大太太身上。

大太太忙不跌的打開,不過看了一眼,便哀嚎出聲,畫裏哪裏還是個少女呢,麵色蠟黃,眼睛無神,鬢邊甚至有了白發。

五娘也探頭看了一眼,嘖嘖出聲,“這哪裏還有人樣呢?”

大太太下意識的拿起幾上的藥碗就砸向五娘,五娘也不躲不閃,任那烏黑的藥汁濺了一身,五娘看著大太太的樣子,反而笑起來,“母親很生氣是不是?可母親有沒有想過,若是別人嫁了過去,會是個什麼模樣?母親的孩子是人,別人的便不是了麼!”

五娘也憤恨起來,“母親從來隻怪罪別人,可有想過自己有什麼做的不妥?便說大姐,若不是母親當初貪圖李家富貴,大姐何至於會有今天!”

大太太一愣之下,臉色便死灰下來,輕輕將頭歪向一側,不去看,也不聽。

五娘達到了目的,便也不再說話,收起落在地上的畫像,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此時正是五月,太陽曬的暖暖的,五娘仰頭深呼吸了幾下,才看向姚媽媽,“母親病的狠了,人也有些糊塗,日後還要勞煩媽媽。”

姚媽媽連說不敢,親自送了五娘過月亮門。

誰想,侯景福竟站在正院外的石子路上,看著五娘微笑,“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