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2 / 3)

並豎食指和中指在側臉晃了晃,劃出一道非常瀟灑的“再見”手勢,女子丟下一句“Bye”,離去的堅決表露無疑。似乎,她剛才興致所來地停車,不是因為男人豎起大拇指求救,完全隻憑著她一時的高興罷了。

“China!”在車輪滾動前,男人突然道。

引擎倏然罷工,女子轉頭,茶鏡後的一雙眼轉了轉,斜斜勾起的唇角似乎正等著他的另一種回答。

男人不明白女人為何突然停下引擎,兩人隔著茶鏡互瞪……瞪過數十秒,女子腦袋向右晃動,卻無意讓男人上車。

“中國。”終於,男人又說了句。

一陣風過,吹落片片紅葉,一片紅楓晃晃掙脫樹梢,從兩人中間飄落,嫋嫋娜娜、輕飄飄地停在女子曲起的手臂上。

拈起葉子放在唇邊吻了吻,女子突打開車門,“上車,去哪裏?”

“魁北克。”女子說的是純正的國語,男人傾頭,用國語回答,並為女子突來的幫助詫異,他好像還沒開口求救。而他的遲疑沒有逃過女子的眼睛。

“不上?”溫和的女聲染上一絲笑意。不因為他懷疑她的好心,似乎,隻是單純的心情愉快。她再次豎起兩指,準備劃出另一道“再見”……

“上。”男人趕緊走到自己車邊,將行李提出來,隨後飛快打開車門,坐在女子的右邊,“謝謝。”他的行李很少,隻有一個黑色的公文包,還是超薄的。

女子掃了眼,估計是筆記本電腦。勾唇一笑,她腳下踩動,BMW在紅色楓叢中劃出一道亮藍,“咻”地——駛向浪漫之都魁北克城。

風過,楓落。

火掌般的紅楓葉間或飄落,一層一層覆在孤零零的福特野馬車上,偶有頑皮的,在風中輕旋打轉,緩緩停留在遺忘在車座上的煙盒上。

楓情無邊,上演在九月的加拿大。

敞篷車以中等偏快的速度奔馳在楓葉大道上,過了等待的煩悶,男人基於禮貌,眼光在女子臉上打轉的同時,也好奇她剛才突兀的行為。

“你是中國人?”如果他剛才不說中文,相信她會真的將車開走。

“嗯哼!”

“你討厭外國人嗎?我的意思,如果我不是中國人,你不會搭我一程?”男人問得很小心。

女子側頭看他,墨鏡後的眼讓人看不到情緒。

男人笑了笑,說:“謝謝。我叫Samko,小姐怎麼稱呼?”

“Betia。”

嚅了嚅唇,男人突道:“我可以知道你的中文名嗎?”

“在問別人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報家門?”女子專心開車,語氣淡淡的。

男人笑了笑,倒也爽快,“司馬溫。”

女子目不斜視,卻無意回答他同等的問題。

“如果……我說來自韓國,或是日本,你不會幫我?”曲肘倚著車門,享受著清風美景,他深深看她。

“對。”她點頭,唇角勾了勾。

“為什麼?”既然無心援手,她剛才又為何停車。能拐入這條偏僻道路已是稀奇,最有可能的,她經過的理由和他一樣,也是貪看風景。但她專心不二地注視著前方,車速適中,並不像一般的遊玩者隻顧看風景。

淺藍的頭巾下,幾縷黑色的發絲輕輕飛揚,她的膚色不像一般女子那樣白皙透明,淡淡的麥色看上去充滿了陽光般的清爽;握著方向盤的手纖長細滑,偶爾會曲指叩打盤麵。她的左腕戴著一串酒紅色石榴石手鏈,每一顆都大如龍眼。無論近看或遠看,她的全身上下無一不散發著一股子的悠閑氣息。

她是移民,還是遊客?抑或工作?

“吱!”猛然的刹車打斷他的思考,也讓他驚覺到,自己竟盯著她的側臉入了迷。

女子熄滅引擎,突然轉頭看他。

“怎麼啦?”他隨著她的視線坐直。

“下車。”

他愕然,“你……”

“我高興。”墨鏡上映出他微微眯起的眼,女子緩慢卻清晰地說,“我剛才停車,因為我一時高興。剛巧你說自己是中國人,我搭你一程以盡同胞之誼。有車給你搭你還這麼多話,不想坐就下車。”

愕然過後,他眯起的眼慢慢展開,瞳中帶上一抹興味和探究,“小姐,你的性格真偏激。”

隻問了一句“為什麼”就被認為多話,若他念上一段《離騷》,不知她會不會用楓葉將他埋了,成為落葉喬木下的另一道風景——楓葉塚。

“謝謝。”淺麥色的小下巴飛揚,她猶如聽到讚美。

“如果我不下車呢?”既然起了探究之心,他倒真想知道她接下來會如何,甚至有點迫不及待,“美麗的小姐,你打算怎麼趕我下車?”

“趕?”她細細嚼著這個字,頗有玩味。

“對,是趕。”趕字尾音未落,下一刻,他飛快貼近她,仗著身形高大的優勢,手臂從座後越過,驀地繞在她的腰上,輕而易舉將她勾入自己懷裏,“這兒是郊區,我等了三個小時也沒人經過。孤單的小姐,如果我想搶你的車,或者對你色心大發,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一個人在外,要當心自己的安全……”

突然,話語頓住,他的眉頭皺起來。

即使是開玩笑說出這番話,莫名的,他卻不高興起來,僅是想象她可能遇到危險,他心中竟無端地焦急,就算話是他自己說的,也無法容忍。

被他拉入懷,突來的衝擊讓她度過十秒適應期,定下眼,透過墨鏡看到一張放大的帥臉。眼光在他皺起的小籠包臉上流轉一圈,鏡後的明眸細細眯起來。

剛才見他蹲在地上數楓葉,興致所來地停車,她並未細看,而今的近距離,即使有一層墨色鋪染,依然能判斷他的容貌算是上流。

橢圓形的臉,微彎的拱橋眉下是一雙犀利的眼睛,雙眼皮,又細又長,有點月牙的弦度,許是心情不好的關係,現在看上去瞪得非常圓。鼻子又高又挺,雙唇飽滿抿成一線,是個不甘委居人下的決策型人物。而腰間過緊的力道讓她完全側靠在他胸膛上,也讓她聞到不屬於自己的古龍水味和他口中淡淡的……煙味。

這位先生似乎很喜歡開玩笑啊。

她心中微微一笑,並不介意兩人貼得毫無縫隙的身體,反倒放鬆自己臥枕在寬厚的肩上,動了動腰,感到胸上的柔軟被衣料摩擦,聽到他微訝的吸氣聲。

嗬,這就是男人。無論成功與否,感官的吸引永遠是最直接的。

近似頑皮的邪笑掛上唇角,她突叫:“Samko。”

“嗯?”他歪頭,隻能看到淺藍的頭巾。

“你到底下不下車。”以為這樣就能嚇到她?他是這麼想的吧。姑娘她看人一向很準,絕不會讓自己身陷危險。簡言之,這個男人並不對她構成威脅。退一萬萬步,就算真的真的遇上危險,她也不怕。

她的舉止驚訝了他,令他有小小的分神,隨即挑眉,“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