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2 / 3)

秦冷杉不擇手段,處心積慮地趕走大少爺,得到了虎嘯山莊。剛剛奪位的他,根基未穩,正值內憂外患之際。其他幾位秦家少爺坐岸觀火,虎視眈眈,要說落井下石更是做得出來的。隻要他稍稍走錯一步,便會滿盤皆輸,到時屁股還未坐熱的莊主之位怕又要易主了。以秦冷杉之精明強勢,當然不會不知此時的重要性與危險性。如今正是他用人的關鍵時刻,而他卻不顧一切地把最得力、最信任的助手派出來尋她,當真是看得起她了。

她紀語蝶何德何能啊!思及此,紀語蝶微翹的嘴角已變成澀澀的苦笑了。受到秦大莊主如此重視,以他那冷僻陰沉的個性……唉,真不知是福還是禍?若非雙手被綁,紀語蝶此刻早已抱頭呻吟不止了。

傍晚時分,馬隊已進入虎嘯山莊的範圍。她本來就沒往遠的地方跑,自然是秉持著最凶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這樣才能麻痹對手嘛!加之她絕妙的易容術,若非上容出馬,想在三個月內找到她,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馬車搖搖晃晃地又走了一個時辰,終於在莊門口停下,紀語蝶被扶下了馬車。此時晚霞已盡,天色墨藍,襯著虎嘯山莊威嚴的大門也格外陰沉了些。

紀語蝶對上容笑了笑,“上總管,已到了家門口,該把繩子解了吧!你難道真的認為語蝶有三頭六臂嗎?”

上容尋思了一下兒,這才上前解開綁繩,紀語蝶輕輕揉了揉紅腫的手腕,暗自嘀咕道:“下手真狠啊,看我不向少爺告狀!”

聲剛落,她敏感地察覺到正拾階而上的上容,身形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下。

原來你也有些怕啊!

跟著上總管進了虎嘯山莊,莊裏的一草一木,一亭一廊,都是那麼熟悉,隻是如今卻已易主了!世事當真變化無常,難以預測。

隻是一年的時間,秦冷杉回來後隻用了短短一年的時間,就讓這裏物是人非。他打敗了所有的對手,連一直與他棋鼓相當的大少爺都一敗塗地,原來他如此精明厲害,如此絕決冷靜。在某一點上,她不得不承認,有時……她是佩服他的。

不知不覺,穿廊跨洞,她跟隨上總管已來到廳外。上容正向秦冷杉報備,耳邊聽得秦冷杉低沉的聲音傳出,“終於回來了,紀語蝶!”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由喉間溢出,紀語蝶心中不由一凜,好冷!

“進來吧,你可讓我好等呢!”

紀語蝶乖乖地走進大廳,廳中悠閑地端坐一人,捧起茶,輕啜一口。不用招喚,一旁的婢女眼明手快地接過,放置桌上。另一名美婢手搖折扇,站在他身後。

秦冷杉相貌清俊,卻非上容總管的陰柔俊美。他臉部的線條優雅淩厲,宛如石雕。挺鼻,薄唇,那渾然天成的霸氣,惟我獨尊的氣勢,不容忽視的存在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此刻他劍眉微挑,看不出是喜是怒。紀語蝶也自認沒本事揣測出麵前男人的深沉心思,還是靜觀其變得好,於是她靜靜站在原地,等候處置。

秦冷杉冷哼了一聲,起身,挺拔頎長的身軀緩緩步向垂眸不語的紀語蝶。

紀語蝶不自覺地呼吸濃重了起來,她感到一股逼人的氣勢向她鋪天蓋地般襲來。猶如烏雲罩頂似的,周圍的空氣仿佛被他吸去一般,窒息難耐。可惡的秦冷杉!紀語蝶心中暗自咒罵。突然下頜被粗魯地抬了起來,迫使她不得不麵對那深邃淩厲得仿佛能看透她一切伎倆的幽暗銳眸。

“怎麼,現在知道怕了?”嗓音低低沉沉,秦冷杉似笑非笑,紀語蝶仍然察覺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在他的手掌搭上她香肩的刹那,其身形不由輕顫了下。果然,紀語蝶隻覺肩膀在其鐵掌刻意的懲罰下,劇痛難耐。

她的盈盈水眸似煙似霧,瞬間蘊含的珠淚滑落腮邊,又驚怕地想舉手拭去。秦冷杉先她一步拭去清淚,左手拇指在她長而翹的睫毛上仿若憐惜般地輕輕滑動。搭在她肩上的右手如預料般地卸去懲罰她的力道。紀語蝶隻覺身上一輕,疼痛雖去,但臉上的清淚卻越發流得凶了。

她是如此慷慨大方,不吝嗇笑,自然也不會吝嗇哭了。美人垂淚,梨花帶雨,哪個男人能抗拒得了呢?尤其是在這個男人麵前,該哭的時候,她一定要哭。但她也知道適可而止,否則便會適得其反了。在秦冷杉露出不耐之色前,紀語蝶終於開口說話了,其聲音軟軟綿綿,充滿了無限委屈,無限淒楚,無限嬌羞,混合著幽幽的歎息,道:“語蝶畢竟曾是大少爺的人啊……”

“你以為我在乎你的身份?”

紀語蝶仍然垂眸,不與他對視,低喃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

聞言,秦語杉一怔之後,哈哈大笑起來。紀語蝶猛地抬眼,迎上他那俊逸狂妄的笑靨,神情淒然地道:“難道語蝶會錯意了嗎?”同時眼神中多了一抹期盼。

“當然錯了,你以為我真的需要你從秦上青那兒偷來的賬本嗎?況且那些也都是假的!”

“假的?!”紀語蝶驚詫地瞪大眼,晶瑩淚花染在睫毛上,一眨一眨,好不惹人憐惜。當然都是假的,你以為我會偷真的給你嗎?

“那語蝶什麼都沒幫上你,你還……”

“我的傻蝶兒,我自始至終要的可都是你啊!你以為我是為了幾本賬本嗎?哈哈,我秦冷杉想要什麼東西,還不屑於利用自己的女人得到。你這樣想,也太小瞧我秦冷杉了!”秦冷杉狂妄地說道,“當初之所以那樣做,隻是為了試探一下你的忠心而已。”

原來你一直都不信任我啊!大少爺果然說對了。

紀語蝶驚喜交加地凝望著秦冷杉,嘴唇抖動許久,激動地說:“你真的還要蝶兒,你真的不怪罪蝶兒?”

“要當然是要的!”他攬住她的纖腰,猛地拉進懷中。

身體被他緊緊地扣在懷裏,鼻間繚繞著他那獨特熟悉的氣息,心中的滋味說不出是苦還是澀,必竟他們隻分開了三個月啊。對他,她竟比大少爺還熟悉了呢,這是幸抑或是不幸?

耳朵突然一痛,竟是他咬了一口。頸間被他溫熱的氣息嗬得好癢,耳畔傳來他低沉略帶笑意的聲音,“不過,你私自逃離虎嘯山莊。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他的氣真的消了嗎?紀語蝶遲疑了一下,隨即嬌羞地舉起粉拳在秦冷杉的胸前輕捶幾下,“討厭!人家知道錯了嘛,別罰蝶兒好不好?”女人該撒嬌的時候,一定要撒嬌。

“你瞧!”她舉起被繩子綁得紅腫的玉腕,“蝶兒現在還痛呢!”

秦冷杉銳目掃了眼一直垂首恭立在側的上容,對懷中的女人道:“是我吩咐他做的,若不給你點教訓,你當真要無法無天了。”

“那就算罰過蝶兒了,好不好?”紀語蝶連忙抓住時機撒嬌道。

秦冷杉突然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紀語蝶的腦子轟的一下,從臉紅到耳根子,嫵媚地道:“哪有這樣懲罰人的嘛!”

秦冷杉哈哈大笑,陡然將她攔腰抱起。她柔順地依在他懷中,眼角餘光瞥到廳中幾個婢女鄙視的眼神,心中一痛,是在笑話她嗎?怕是也有羨慕吧,這樣既霸氣又年輕俊逸的主子哪去找啊!做人婢女的哪個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呢?在罵她不知廉恥,誘惑主子嗎?可是又有誰知道她心中的酸澀痛苦呢?

她雙臂主動抱住秦冷杉的脖子,露出衣袖下的潔白手臂,兩道刺眼的紅痕映入她晶瑩的眼底。她當然知曉是他下的命令,否則就算借上容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弄傷她啊!可是她還是要問,女人有時候是要裝傻的。

該笑的時候要笑,該哭的時候要哭,該撒嬌的時候要撒嬌,該笨的時候一定不能聰明。這可是她的保身之道呢!恍惚之間,她被抱到內室,伏於軟枕之上。突然臉頰一涼,原來是人皮麵具被秦冷杉撕了下來。奇怪,剛剛她明明是帶著麵具的,相貌呆板又無趣,為何秦冷杉看她的眼神還是一如當初的熾熱呢?看來他真是喜歡上她了!心中微微哀歎,這樣……真的好嗎?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地美豔銷魂了。

在秦冷杉覆上她身體的那一刻,她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的神誌正在飄離。魂魄再一次離開了身體,飄在半空,冷冷地,靜靜地,看著床上纏綿的男女,看著床上那個豔麗無雙的女子,妖豔的笑,嫵媚的笑,空洞的笑……看著女子呻吟低泣,直到黑暗吞噬了一切。

午後,暖陽淋淋灑下。紀語蝶倚著窗,微蹙著秀眉,怔然望著手中的一串象征著權利的鑰匙,想起今天早晨秦冷杉對她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