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到那個在水上吧的吧台前立著的背影,梁肖腳步不由微滯,是自己眼花了嗎?他並不應該在這裏不是嗎?
視線再環顧了一下整個水上吧內,卻並沒看到陸聞琴和凱文的身影。
“張輝?”梁肖放棄了原本去園林餐廳的打算,徑直走向水上吧想看個究竟。
“梁經理?”一手端著雞尾酒一手端著橙汁的張輝一見是梁肖,臉上露出“大事不好”的尷尬笑容來。
梁肖看了看張輝手中的飲料,不由詫異道:“你今天的任務並不是替人端送飲料。”
“梁經理,我被那位陸小姐給識破了。她非逼著我來給她買飲料。”張輝苦著臉,他也很無奈。
“識破?”是他大意了。那位陸小姐有多狡猾、有多不擇手段,他是見識過的。愣頭愣腦的張輝怎麼是她的對手,“她現在人在哪裏?”
“在酒店沙灘,和瑪莎女士的兒子在一起。”
梁肖自張輝手中接過那兩杯飲料,“你不用再監視她了。去園林餐廳和米勒說一下,我遲些會過去找他。”
“是,是。”張輝一聽不用再做他不擅長的監視工作,不由長長鬆了口氣。
梁肖將右手端著的雞尾酒舉到眼前,唇邊露出鄙夷的笑來,“看來在白吃白喝上,你還挺有天賦的。”
穿過由水上吧蜿蜒至無邊泳池的小徑,遼闊無邊的海景映入幽深的黑瞳間。視線淡淡掠過那些穿著清涼、線條惹火的漂亮身影,直直鎖定在了那抹纖瘦的身影。她彎腰在沙灘上找些什麼?梁肖很奇怪地看著陸聞琴又挖又找的樣子,酒店沙灘的白沙由專門的工作人員維護,想要找到貝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黑色的瞳由陸聞琴移向離她不遠處的那個金色小腦袋,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一分。小家夥正抱著一個成人用的救生圈,圈上亮粉色的花紋分外醒目。凱文不時左顧右盼,趁人不注意便用右手在救生圈上動一動,但因為自己立在他背麵又隔著一段距離,他無法看清凱文到底在幹些什麼。
很快,陸聞琴似乎找到了東西。隻見她直起身子,甩了甩粘在胸前的長發,一抹明媚的笑在燦爛的陽光下是那樣的耀眼而動人。
梁肖猛地為自己給出的“耀眼”、“動人”而一驚。自己是眼花了嗎?竟然覺得這個皮厚又貪財的女人動人?!沙灘上除了那些歐巴桑,哪個妙齡女子不比她豐滿誘人?
與其在這裏胡思亂想,還不如快點把飲料和警告一起給她,然後去和米勒好好研究一下園林裏那些討厭的動不動會跑出來嚇唬客人的小蜥蜴問題該如何解決。
可是就在梁肖大步走向那抹瘦弱的身影的時候,套上遊泳圈的她已經一個揚臂,“撲通”一下跳入了水中,化成一團粉色的亮點。
“嗨,凱文。你的橙汁。”梁肖看了眼那個隨著海浪漸行漸遠的身影,將橙汁遞向了正注視著陸聞琴的凱文。
“嗯?”凱文緊張地看著梁肖,綠色的瞳中滿是驚恐。
“凱文?你還好嗎?”凱文反常的反應讓梁肖隱隱察覺到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我很好 。”凱文搖了搖頭,臉上的緊張卻絲毫沒有減少。
“你的橙汁。”
梁肖注意到凱文接過橙汁時,手竟然在輕微地顫抖著。他在害怕?這麼小的孩子到底在害怕什麼?
“凱文,你在怕什麼?是不是陸聞琴?”雖然無法猜出她到底做了什麼,但梁肖很肯定眼前凱文的反常和她脫不了幹係。
凱文被梁肖這樣一問,紅潤的雙頰一下子沒了血色,身子也開始顫抖起來。
“她到底幹了什麼?”梁肖竟然壓抑著自己的怒意,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折磨一個六歲的小孩。
“救她!救她!”凱文忽然緊緊抓住梁肖的手臂,像抓救命的稻草一般。
“救她?”凱文說的“她”是誰?難道是陸聞琴?梁肖不解地望著凱文眼中的驚恐,雙瞳下意識地移向海麵,目光很快就鎖定了已經飄到遠處的那團奪目的亮粉色。再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個粉色正被海浪不斷向下拖拉著,而粉色間,似乎有一雙臂膀不斷慌亂揮舞著,不像是興奮所致,而更像是近乎絕望的求助!
她的救生圈好像破了。
這未免也太好笑了吧。這個號稱能遊過大西洋的超牢固救生圈竟然在小小的亞龍灣就莫名其妙地破漏了。而更加好笑的是,完全不諳水性的她現在離沙灘這麼遠,腳也完全踏不到水底,而溫和的浪花還在不斷地將她往外推,不斷進水的救生圈又在將她一點點往下拉拽。
自己會不會就這樣葬身在亞龍灣?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漸漸擴大彌漫,原本還在啼笑皆非的她漸漸感覺腳底有冰冷感在上躥,那種感覺像是長了觸角,慢慢包裹著她的四肢百骸,連同那鹹冷的海水一起將她整個孤立起來。救生圈已經完全向大海投降,海水的水位線由她頸項上溢到了唇邊直到鼻翼。
“咳咳。”鹹澀的海水不斷向她口鼻中湧著,她怎麼掙紮吹吐都沒用。水位線也不斷突破她的眼睫、額頭,直至沒頂。許久沒見的父母、編輯部裏的同事們、甚至大學同寢室那些情同姐妹的同學,一張張臉孔不斷地在腦海中回閃著。她無力地想著,這是不是死神來臨的前兆?
在完全的黑暗冰冷間,忽然有股力量環住了她的腰肢,如藤蔓般緊緊纏繞著,怎麼也不鬆開。是章魚?水草?可是這股力量是如此溫暖,完全不像是來自海底。她任由那股力量將自己不斷往上方拉,破浪之聲在她耳邊不斷地湧動。
迷糊間,她似乎又感覺到了太陽的氣息,口鼻間那些苦鹹的海水也全都消失了。有什麼力量將她整個騰空托起又緩緩放下。她感覺到自己的背部穩穩地靠上了溫暖的地麵。腹部被輕壓著,不斷有染了自己溫度的苦鹹海水從唇間溢出。可是一切都那麼遙遠,所有的感官都像蒙了紗般朦朧而模糊。她不想理會耳邊那些嗡嗡聲,她隻想沉沉地好好地睡上一覺。
被海水浸涼的唇猛地被兩片溫熱的唇貼上。完全陌生的氣息強橫地衝入她喉間,不斷溫暖著她那忘記了如何呼吸的肺部。
“咳咳。”她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咳嗽聲,喉間也清楚地感覺到長跑後才會有的酸痛,麻木的四肢也漸漸恢複了感覺。
猛然睜開雙眼,除了那紮眼的金色陽光之外,隻看到一張因為靠得太近而扭曲的黝黑的臉孔。
“啊?你是誰?”她本能地想起身,卻誰想太過用力而重重撞上了對方的門牙。
“唔。”對方悶吭了一聲,捂著唇鬱悶地拉開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痛。”她的額頭被撞得好痛。
“總算醒了,太好了。”
“要不是被發現,可能已經不知漂到哪裏了。”
“不會遊泳看來真要當心。”
陸聞琴眯著眼去看周圍,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早就被人像動物園的老虎般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觀著。
這樣說來,她已經安全返回陸地了?
“各位,各位。”一抹溫和卻不失力度的聲音緩緩響起,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各位客人,這位小姐才剛剛蘇醒,希望大家能給她一點相對的空間。”
圍觀的人群經此一提醒,紛紛三三兩兩散去,頓時原本擠滿了人的地方隻剩下了零星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