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姐,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事嗎?我實在是太高興了。”瑪莎不等陸聞琴走到麵前,已經開心地迎了上來,緊緊握住了陸聞琴的雙手。
不等陸聞琴開口,瑪莎又繼續道:“你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短短七天就讓凱文能開口說這麼流利的中文。我甚至還一度以為他在學語言上沒有任何天賦。”
“瑪莎女士,凱文在學語言上極具天賦,其實……”
“其實他很像我和他爸爸,隻是他之前都沒遇到像你這樣優秀的老師。”瑪莎握著陸聞琴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陸小姐,你太讓我滿意了。你簡直太優秀了。”
“你的確很厲害。凱文故事說得相當棒。”一直在一旁目睹著一切的梁肖也開口加入到談話中。
“梁經理,這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將陸小姐推薦給我,我和凱文都沒有機會接觸到這麼優秀的女孩。”瑪莎顯然仍然不知道這位陸小姐其實是自己找上門的。
梁肖微微一笑,意味深長道:“她的表現也同樣令我很意外。”
“陸小姐,你是不是願意長期擔任凱文的中文老師?我會在中國逗留三到五年,我希望你能在這期間一直對凱文進行輔導。”
瑪莎的提議出乎陸聞琴意料之外。就憑一星期三千元還包吃包住的待遇,長期的回報有多優渥就不用提了。
陸聞琴看了眼台上仍然在賣力講著故事的凱文,眼中短暫的猶豫變成了很堅定的光芒,“我恐怕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瑪莎很失望,“是因為你的幼教工作嗎?我可以給你比那個多得多的薪水。”
“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凱文。”她總算有機會替凱文傾訴他心中的那個秘密了,“是凱文不想再繼續留在這裏。他想回家,想念他在堪薩斯的爺爺。他最大的生日心願其實不是什麼華麗的派對,也不是迪士尼的公主,而是爺爺為他點一個南瓜燈給他講一段恐怖故事的溫暖。”
“他不喜歡這裏?我以為他隻是因為言語不通而無法適應。”瑪莎顯然沒想到凱文要的原來是那些。
“凱文其實早就能聽懂中文了,他是故意排斥學習中文結識同齡小朋友。他寧願孤單一人,也不希望讓你以為他已經習慣了這裏。他覺得隻要他不開口說中文,沒有可以玩的朋友,你早晚有一天會讓他回到堪薩斯。”所以當初自己試圖讓凱文和王新宇交朋友時,他才會惱怒到要劃破自己的救生圈。因為在他眼中,自己不僅僅是想讓他開口說中文,而是根本要剝奪他再回去,再見到爺爺的希望。
“我從來沒有意識到他是這樣想的……”瑪莎顯然相當震驚於陸聞琴所揭露的真相,綠色的瞳望向台上,隻聽得童稚的聲音正在為自己講的故事劃上句點:“從此,葫蘆七兄弟化成七彩石,守護著他們最愛的爺爺,永遠地駐守在了大山的深處。”
“這是他選這個故事的原因?”瑪莎問時,眼中已經有淡淡的霧氣在升騰。
“是的,我第一次給他講這個故事時,他就愛上這個故事了。他說他在美國的爺爺也像故事中愛護葫蘆娃的爺爺一樣勇敢、善良而慈祥。”原本隻是隨便給他講個故事打發閑情,卻沒想到小家夥因為故事中的那位老爺爺竟然抱著她痛哭了一場。他無助抽噎的模樣,到現在想來,她都止不住為他心疼。
瑪莎怔怔地望向台上的兒子,許久之後,她似乎做出了決定:“兩位,我失陪一下。”說罷,她朝著舞台的方向走去,一開始隻是急切的小碎步,漸漸地,腳步越來越快,變成了奔跑。
走到台上的瑪莎看著剛剛說完故事,正抬著無辜的雙瞳望著自己的兒子,從他手中溫柔地接過話筒,“各位,我有件生日禮物要送給我最親愛的凱文。不是眼前這個派對,也不是剛才那些公主,而是……”瑪莎用充滿了母愛的目光看向自己心愛的兒子,“是兩張明天由中國返回美國的機票。我要送凱文的生日禮物是,今年在堪薩斯度過十天後的萬聖節。”
陸聞琴聽到身邊有不解的議論聲、猜疑聲和不明情況的喝彩聲,可她眼中隻有那個張大了嘴巴呆呆看著瑪莎完全忘記了反應的凱文。
他現在一定很開心吧?很快就能見到他想念的爺爺,回到堪薩斯的老家,和說著一樣語言的玩伴們嬉戲打鬧。
“凱文,琴姐姐沒有辜負你,以後,要加油。”陸聞琴衝著台上那個興奮撲入母親懷中的男孩輕輕握了握右拳,轉身離開了舞台前。
看著餐台上品種豐富的各式餐點,她不由露出自嘲的笑來。陸聞琴,這可是你最後一頓豪華五星餐了,一定要多吃一點才行。想著,手已經端起了餐盤。
泰國餐廳的自助餐,大明蝦怎麼可以放過?咖喱也是一定要嚐一下。這種米粉看上去還蠻特別的。海鮮炒飯也來個一小勺吧。
“這樣放手了好不容易抓到手的大金礦,不會覺得遺憾嗎?”
不冷不熱的聲音驚得陸聞琴差點摔了手中的餐盤。他今天是準備提前慶祝鬼節嗎?總是這樣神出鬼沒地突然冒出來,也不給人一點心理準備。
“你剛才不是在旁邊嗎?沒聽到小金礦的悲慘遭遇嗎?”她睨了他一眼,往嘴裏塞了一口海鮮炒飯。
他被她那個“小金礦”的說法給逗樂了,臉上露出笑來,“我想我有點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了。”
“這麼輕易就被你看穿,我豈不是做人很失敗?”他不會是想讚揚自己吧?被他當壞人一樣盯梢了這麼久,突然被當成好人她可是會不習慣的。
“還不算太失敗。”他隨手從桌上拿了杯葡萄酒,“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吃飽喝足,美美睡上一覺。”這是她在東方假日酒店的最後一頓晚餐和最後一覺,以後再住海濱五星酒店還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
“我是指,明天。”他望著她,黑色的瞳又深又靜。
“當然是賴到下午兩點然後退房離開。”這一次至少還不算白來一場,她至少賺到了機票錢回去。
“我忽然發現你不做金融真是可惜了。”竟然連延時退房的兩小時都算進去了。這個女人的精明計較,還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或許等我回去以後,會考慮你的建議。”回去……唉,她到底是該回到那個讓她丟了工作沒了住處的城市,還是回那個父母仍然不知道她目前悲慘窘況的城市?
梁肖看著她提起離開時故作輕鬆的模樣,那看似無所謂的一笑和眼底淡淡的失落都讓他沒來由地生出了挽留之意,“或許你可以留下。”
“留下?”她見縫插針地往嘴裏塞了塊魚餅,“留在哪裏?”
“這裏,亞龍灣。”他指了指腳下。這是多美的地方,椰樹環抱、月影朦朧,池畔餐廳的露天平台。
唉。可這是她留得起的地方嗎?
“留在這個一個椰子就要38元的地方?從瑪莎那裏賺到的錢恐怕還不夠在這裏一天的開銷。”酒店看上去生意相當不錯,他這個資源經理不至於把她這樣窮苦的女人列入“資源開發”的行列吧。
他無言地笑了笑,笑容中含著某種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