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神撞到無頭男模。
“佘小姐……”
丁沛話音未落,就見那個可憐的無頭男模搖晃幾下,然後直挺挺地朝旁倒去,眼看就要砸上一邊櫥窗的玻璃,倒是坐在最後排的米寧眼疾手快,挽救這場危機。
“啊——”
佘景伊連忙捂住嘴,她好像……做錯事了。這種出場方式,真是獨領風騷啊。她看到丁沛仿佛要殺人的目光了。
“呼……好險!”離無頭男模坐得最近的一個女店員撫著胸口說道。
丁沛目光閃爍。下麵議論紛紛。
她迎著丁沛的目關,還要不要她上去介紹自己呢?
丁沛一挑眉。
她認命地朝前麵走去。繞過幾個同事的凳子,雖然路程很短,但她的確經曆了二萬五千裏的心路長征曆程……丟臉啊!
第一次這樣正式地出現在所有同事麵前,她就這樣丟臉啊。就像第一天見到丁沛……她好像也是這麼丟臉吧?
隻是,那天她撞倒的是垃圾桶;而今天是個塑料模特。相比一下,好像那天還丟臉些……心裏莫名其妙地平衡了。
啊啊啊——一秒鍾後,她在心裏尖叫,哪裏好了?不都是一樣糟?難道,在丁沛麵前,她注定是這樣一個糟糕的女孩子?
“你在想什麼?”
溫柔的男音摩挲過她的耳膜,在心裏引起一陣細微的抽搐。她錯愕地抬頭看他,已經,走到他麵前了?連忙又低下了頭。
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那樣外表的一個人,會有那樣溫柔的聲音?
可是……她雖在丁沛眼裏的形象糟糕,丁沛在她心裏,也不過是個大爛人!
一個大爛人!如此而已。
“好了,下麵請佘景伊小姐做自我介紹。”
耳膜再度被肆虐,卻還是無法控製心底的痙攣。聽到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她勉強拉回了突然飛遠的思緒。
很老土地朝下鞠了一躬,眼睛看著會議桌麵,“大家好,我叫佘景伊……”
沒什麼意識地自我介紹著,不知道會不會聽起來比較像念悼文,眼前也不知為什麼突然模糊起來,是不是因為她的眼鏡順著她有些塌的鼻子滑下去了呢?
也不奇怪吧?她鼻子塌,眼鏡本來就容易下滑的。可是,眼睛為什麼也有些癢癢的?很奇怪的感受啊……
不是要掉眼淚吧?不會不會,她沒這麼容易哭的,雖然心裏忽然莫名其妙地產生一種很失敗的感覺,但是到底她才是那個開口說再見的人不是嗎?
啊……她她她,想到哪裏去了?不是應該為差點撞倒那個塑料模特而沮喪的嗎?怎麼會想到好幾年前的事?
“……謝謝大家。”
就這麼結束吧。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時,她才意識到自己說完了,幾乎有些慌張地抬起頭,對上了丁沛深思的目光。然後他一揚唇,凶相畢露。
她退一小步。
“好像,”丁沛緩緩從一旁踱過來,衝下麵微微一笑,立刻嚇得好幾個女同事白了臉,“佘小姐的介紹不怎麼有誠意的樣子?”
喝!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正迎上他嘴角的惡劣笑意。整她……沒錯,從他眼裏讀到了這兩個字。
“那麼我們請佘景伊小姐再為我們講點什麼?或者分享一下之前的成功或失敗的經驗?”他淡淡笑著。
老板在整這位小姐,下麵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什麼時候,看起來凶惡其實溫柔的老板有這麼不依不饒過啊?
“我的人生,實在……實在沒什麼可講的。”幾乎是咬牙說出來的,看著下麵的時候,她發現了米寧了然的目光、林君玉玩味的目光以及龍晴帶點疑惑的目光。
丁沛笑了笑,“那麼,戀愛經驗?”
下麵哄笑出來。
她漲紅了臉,回瞪他,“沒有。”該死,這是一個經理該在早會上問員工的問題嗎?
“很純潔嘛……”丁沛臉上仍舊維持著笑容,眼底卻有小小的火花,這女人,甩了他不說,現在還不認賬?不爽,他很不爽,“那麼,會打麻將嗎?”
“不會。”她仍舊硬梆梆地甩出兩個字。為什麼……要提到這個?夢開始,夢結束,都因為這個,不是嗎?
“小姐,態度好一點,好歹現在我是你的上帝好不好?”他近乎無賴地半坐在了會議桌上,頭卻湊近她,仿佛要在所有同事麵前調戲她一樣。
她退開,“你……你神經病啊!”
喝!罵出來了?在聽到下麵抽氣聲發出前,她自己先呆住了。
她……罵了他?
“這是你……第二次罵我神經病。”他低低地說,以下麵人都聽不到音量。
她怔住。
“好了!”丁沛一轉眼換上正經的神色,站起身,“大家都看到了嗎?”
“什麼?”老板是在問……是不是看到他刁難或者叫半調戲佘小姐的樣子嗎?誰敢答“是”字啊?
“首先感謝佘小姐的配合。”他無害地朝佘景伊微笑一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配合?什麼……不是,不是在說以前的事?她以為,丁沛想……
“大家都看到了嗎?剛才,我扮演了一個近乎無禮的人,當你們在櫃台前麵對客人時,其實,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人,以為自己是上帝,拿錢擺譜裝大爺。作為專櫃的店員,你們的一言一行直接關係到公司的外在形象。遇到這樣的顧客,大家盡管心裏都是氣憤的,但為了公司的利益,大部分同事都會忍耐下來,但其實,自己的心裏也是不舒服的。像佘小姐剛才那樣的回答,雖然恰如其分地表達了自己的憤怒,但公司的形象,可能就因為這樣一句氣憤的話,從此毀壞。那麼,你認為怎麼做才是正確的?既可以令自己覺得不那麼委屈,也不會影響公司形象呢?”
丁沛緩緩說道,下麵的人一片嘩然,原來老板是在現身說法啊!
“這個,就是我們今天早會要討論的題目,也是上海之行,我想要和大家分享的最大收獲。下麵,我們分專櫃來討論,請大家和自己專櫃的同事坐到一起。辦公室的同事也請坐到一起。”
他這樣一指揮,下麵很快就分好了組。
“你……可以下去了。”見佘景伊仍舊愣在一邊,丁沛提醒她。
她茫然地一回頭,仿佛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丁沛衝她點頭,不複微笑,隻是冷漠地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她笑了一下,還以為丁沛是要在大家麵前翻舊賬的心思仿佛被打了狠狠一耳光,不在乎的吧?不過是他生命裏小小的一段旅程,記憶裏一抹淺淺的顏色,她奢望什麼呢?
再次繞過二萬五千裏的心路長征曆程,她走回到了塑料男模身邊。
這種沒有頭顱沒有心跳沒有溫度沒有感情不會說話微笑的塑料模特,遠比真實存在著的人,來得安全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