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可以習慣的嗎?”江山易改,本性不是難移的?
她點頭。很理直氣壯地反問:“有什麼是不可以習慣的?”這麼長久以來,她習慣的東西多了,例如獨立,例如寂寞,例如和自己分享自己。
他沉默一下,才問道:“還要走多遠?”
“到了。”她指指前方一幢三層高的小樓,從口袋裏摸出鑰匙。到樓下時,打開大門,和丁沛道別,“就是這裏。”
“嗯,”他點點頭,“進去吧。”
她遲疑了下,還是說道:“謝謝你。”
“不客氣。”他倒很客氣地說著,然後不客氣地邁步上樓。
佘景伊傻眼,連忙跟上,啊啊啊,他上來做什麼?“經理……唔!”痛!再度印證丁沛是銅牆鐵壁鑄就的。她捂住鼻子,好在這次沒有上次嚴重。
他立在樓梯口,回頭看她,笑笑,惡魔似的表情,“佘景伊,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不必如此虛偽了吧?”
“什麼?”眼睛持續冒金星中。
“難道……”他湊近她的耳朵,全然不管她會不會臉紅,“還要我隆重地向你自我介紹一次嗎?”
熱熱的氣息席卷了她整個麵龐,天,這真的是叫咬耳朵啊!因為,說完這句話似乎還意猶未盡的丁沛,果真在她耳上輕咬了一口。
她捂住耳,止不住的驚嚇。
丁沛已經邁步上樓,似乎為成功捉弄她而高興著,連多看她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了,“幾樓?”
這樣子的丁沛……引狼入室啊!她慢吞吞地上樓,猶豫著要不要開門。她可沒什麼好東西能招呼他,尤其現在的他,和以前也不一樣了。
到底還是把門打開了,不過這次她學乖了,守在門口,“我到了。”
大灰狼露出微笑,“倒杯水給我喝。”
沒門!心裏這樣說道,可惜自己就扶著門,“可是……”
“我就在門口。”他笑著說道,叫她放心。
她遲疑了一下,選擇相信他。走進去,拿起暖壺,咦?空的?嘴角彎起,向上的。
“經……丁……呃,沒有水了。”她好誠實地說,好誠實地微笑著。
丁沛擠了進來,唔,好小的房間。一張床一個寫字台,寫字台上,擺了個小小的電視機,連個衣櫃都沒有,“那沒辦法了,你……燒水給我喝吧!”想也知道她這裏不會有飲水機這種現代玩意。
她過的什麼日子?以一個月一千五的薪水而言,她完全不必這麼清苦的——至少看起來是很清苦的樣子。他甚至懷疑她的電視機是黑白的。咦,是他走回八十年代還是她活在八十年代?
燒水?他也好意思開這個口!佘景伊很想開口趕人,加上也這麼晚了,可惜她的為人技巧裏沒有這一項。也或者,就算丁沛是個不怎麼樣的人,但潛意識裏,還是相信他不會對她怎麼樣。
她走到外麵的陽台,放了一鍋水,打開煤氣爐。回來時,發現丁沛很自覺地坐在她的床邊——因為沒有凳子,正在研看她放在床頭的相框。
全家福。
“你和夏涼言還果真是兄妹啊。”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即使是縮小版的,還是一眼可以看出那個俊美的惡魔,小時候也是很漂亮的樣子。
“是啊。”她隻能站著,答得不是很好聲氣。什麼叫果真,她用得著半路認親嗎?
“這個是?”他舉起那個相框,指了指裏麵一個比她大些的女孩子。
“我姐姐。”她走過去,本想開電視的,又想起夜深了,房子隔音也不好,不願吵到鄰居,所以隻好作罷。
“你還有姐姐?”還是三兄妹啊。
她點頭,“是。我們家三兄妹的,哥哥最大。”
他又看了看,忽然笑道:“你父親看來還挺像個酒鬼的。”亂七八糟的頭發,胡子也沒刮,眼眶凹陷下去,麵部的青筋都可以看見。
她劈手就奪了過去,瞪他的目光裏現出了氣憤。
丁沛有些尷尬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
她沒說什麼,隻把照片放在他坐著夠不著的地方,然後走到陽台看水開沒有。討厭,早知道就不省那點煤氣,少燒些水打發了他就好!也不用被他看到照片,說那一通廢話了!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得都被爐子衝上來的熱氣弄得眼睛模糊了。
“佘景伊。”偏偏背後還冒出一道討厭的聲音。
“幹嗎?”
“我……”死了,問不出口啊!
“什麼?”她仍就盯著爐子,火苗突然傳出“嗤”的一聲,也上躥好幾分。水還沒開倒撲出來,這火苗著什麼急啊!她心裏念著。
“哎,沒什麼。”想了想還是沒問。丁沛靠著陽台門,還是慢慢來吧。反正他總會弄清楚的。
“餘小姐!”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糟糕!佘景伊跳起來,是房東的聲音。她連忙走出來,開門,“張太太。”心裏嘀咕道,又不是交房租的日子,怎麼房東突然來了?
這個房東,哎,和林君玉第一次看她名字一樣,長年累月地將她的姓改了。
“餘小姐,你的信啊!我找了你一天。”房東太太將手中薄薄的信封遞過去,“這個字寫得很漂亮噢。”
“謝謝你,張太太。”誰會寫信給她啊!而且這個地址,其實也很不明確,沒有街道和門牌,也真虧郵差找得對地方。看了看收信人,果然是她。
字跡……倒是很陌生的樣子。
“你有朋友在啊?”房東笑眯眯地看著她身後,待看清楚那張臉,吞吞口水,“餘小姐,我……很晚了,你們早點休息,我不打擾了。”
你們?!佘景伊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辯解,就看房東很快下樓不見蹤影。
又被嚇到了?她無奈地回身,看看丁沛,不知怎麼說好。
“我……嚇到她了?”丁沛反倒坦然自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佘景伊笑了下,“可能吧。”很保留的答案。她順手將信放到了枕頭上,然後走入廚房。
沉默了一下,水開了。佘景伊拿過水杯,先用熱水燙了燙,再舀了些水涼著,“很快就好了。”
“喂,佘景伊。”
“什麼?”她還是不回頭看他。站在陽台上,一抬頭就是漫漫夜空,多少次,她這樣抬頭望著星空,仰望那朵開在星星上的花?
那樣遙不可及,卻總叫人心心念念不忘。即便後來在她心裏凋謝了,她還是習慣性地抬頭。
原來,很多時候,習慣一件事如此容易。
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佘景伊,再做我女朋友吧?”
她的肩膀,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