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坐在床邊為昏迷不醒的虞國柱診脈。
“怎麼樣?究竟怎麼樣?”皇帝在一旁不停催問。
“皇上,請耐心。”霍以光勸道。
“耐心,你就知道叫朕耐心!朕隻有這麼一個兒子,你叫朕怎麼耐心!”皇帝立刻向他開火,“不是你的兒子,你當然耐心了。”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又不是他把太子殿下害成這樣的。“可是皇上這樣,禦醫無法專心診脈,會影響對太子殿下的治療的。”
“這樣就無法專心診脈,朕還要這樣的禦醫幹什麼?”皇帝嘟囔著,悻悻地閉上了嘴。
禦醫終於鬆開了手,又扒開虞國柱的眼皮看了看,站了起來。
“怎麼樣?”皇帝這回小聲問。
“太子殿下是鬱結五內,憂急攻心,才會吐血的。”
“那還嗦什麼,開方子呀!”皇帝心急地催促。
禦醫走到桌前,邊寫藥方,邊說:“這副藥煎了讓太子殿下飲下,太子殿下就會醒來。不過這隻能救一時之急,不能去除病根。”
“不能去除病根的方子你開什麼?你是故意不把太子治好的嗎?”
“皇上恕罪。太子殿下是心病,心病要用心藥醫。不解除太子殿下憂傷的原因,臣就是華佗再世,也沒有辦法。”
“你!哼哼!給我盡全力救治。需要什麼珍貴藥材隻管開口,一定要治好太子。”別給他來什麼“心病”、“心藥”的,要他放了那個女人?沒門!
“臣盡力而為!”
“不是盡力而為,是一定要成功。否則你就等著滿門抄斬吧!”
也許是皇帝的威脅起了作用,一碗藥灌下去,虞國柱就睜開了眼睛。
“皇兒,皇兒,”皇帝驚喜地俯身看他,“感覺怎麼樣?哪裏不舒服?”
虞國柱呆滯無神的眼睛穿過他,不知落在何處。
“皇兒,我是父皇啊,你說說話。”皇帝焦急地搖搖兒子的身子。
“小蘋果……”虞國柱口唇翕動,喃喃地說。
皇帝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這小子病成了這樣,還惦記著那個丫頭。
“皇上,太子殿下是想吃蘋果。”不知真相的禦醫說。
“多嘴!”皇帝狠瞪他一眼,又低聲問虞國柱,“皇兒,你想吃什麼?朕命人為你做。燕窩?魚翅?”虞國柱又閉上嘴一言不發了。
整整三天了,虞國柱除了被強灌進一點藥汁外,滴水粒米未進,整個人形銷骨立,幾乎不成人形。
“唉。”皇帝這三天也無心上朝,天天守在皇兒身邊,可是除了歎氣,他還是隻能歎氣。
三天了,三天不吃不喝,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況皇兒吐了血,大傷元氣,要不是他用宮裏最珍貴的藥材,皇兒說不定已經……
“皇兒,你開口說句話。”哪怕叫那個丫頭的名字也行。除了三天前他叫了一聲“小蘋果”之外,這三天他都沒有開口說話。
虞國柱仍然睜著無神的眼睛,沒有一點反應。
“皇兒!”皇帝眼睛濕潤了,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像個活死人一樣,日漸憔悴,甚至……
當年,他也是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愛妃一天比一天憔悴,漸漸失去生命力卻束手無策。他是皇帝,是天之子,萬民之主,沒有做不到的事,難道連心愛的人的生命也挽留不住?不,他不信!
“老天,你聽著!”皇帝雙腳分開站立,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天,“我命你立刻讓皇兒恢複,聽見沒有?朕是四海之主,是天之子!朕命你不準收皇兒的命!你聽見了?”
“轟——”晴朗的天空響起了雷聲。
所有的人都抬頭看天,隻見蔚藍的天空突然湧出絲絲縷縷的白雲,聚集成團,越來越厚,傾刻間,烏雲翻滾,大地黯淡下來。
“嘩——”冰涼的秋雨傾盆而下。
天牢裏。
這裏一片漆黑,黑得分不清是白天還是夜晚。
許秀蘋坐在鋪著稻草的地上,抱著雙腿,下巴放在膝蓋上,身子縮成一團。
她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不知道多久了。隻知道“叮當”,鎖上門走了。“叮當”,開門,放下碗,“叮當”,鎖門走了……她沒去數有多少次開門、鎖門,多少次送來牢飯又收走。她不想數,不想吃,也不想抬頭去看一眼進來又離開的人。反正沒意義,什麼都沒意義了,沒有了大柱子,什麼都沒意義……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沒注意這段時間自己腦子裏都想了些什麼,她甚至不知道時間在流逝。她好像被壓縮在一個沒有光、沒有熱、沒有聲音的虛無空間裏,這裏連時間都是虛無……
“叮當”,又是開門的聲音,她依然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
一股香風混進天牢腐爛發黴的氣味,變成一種奇怪刺鼻的味道。
“哎呀,臭死了,這裏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一個尖細變調的聲音,好像是捏著鼻子發出的。
許秀蘋還是沒反應。
“喂,死丫頭,別裝傻賣呆了!”尖細的聲音是安陽郡主。
“郡主,她不會是真的傻了吧?”怯懦的男聲是慶王虞興國。
“閉嘴!我沒問你。”要不是打著他的旗號才能進天牢,她才不理這個死肥豬呢。
“我……”
“我什麼我!再說我就掐你!”
“嗚——你又欺負我,我要告訴娘。”虞興國害怕地後退幾步,這個恐怖的女人掐人可疼了。
“去告吧!去找你娘吃奶吧。”越看這個死肥豬越討厭,安陽郡主一肚子火都發在他身上。
“又不是我害你當不成太子妃的,幹嗎欺負我?”
“你還說!”這頭肥豬專會踩人痛腳,安陽郡主氣得兩指夾起他臉上的肥肉,用力一擰。
“哇——娘——”虞興國哇哇大叫,他的俊臉一定淤青了,娘見了一定會心疼,“我的臉——”娘說他的臉是天下最俊的,被這個凶女人毀了啦,“娘,嗚嗚——”虞興國捂著臉哭著跑了。
“沒出息的家夥!”安陽郡主不屑地衝他的背影冷哼一聲,又轉向雕像般的許秀蘋,“喂,臭丫頭,抬起頭來!”
許秀蘋對剛才的吵鬧聽而不聞,還是一動不動。
“我叫你抬起頭來,你聾了?”安陽郡主衝上前一把抓住許秀蘋的頭發用力扯。
許秀蘋的臉抬起來了,表情平靜而淡漠,似乎什麼都不在乎了。
“死丫頭,你這是什麼表情?不許這樣看著我!”她冷冷的眼神讓人心裏直發毛。
“我叫你不準看你還看!”安陽郡主狠狠一巴掌,打得許秀蘋頭一偏。但她慢慢地轉過臉,又用那種冷冷的,似乎穿透了人的目光望著安陽郡主。
“你!”安陽郡主舉起手,想再給她一個耳光,可麵對那奇異的目光,手竟然揮不下去。
“你!哼!死丫頭,你不是仗著太子殿下寵你很得意嗎?你也有今天的下場!現在我想打你就打,想罵你就罵,就是打死你也沒人管,還是為國除害!你媚惑太子殿下,竟然聳恿他離宮逃家,拋棄皇位,拋棄江山,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女!”太子殿下竟然為了她寧願舍棄江山,寧可逃走也不肯和自己成親,真是氣、氣、氣死她了!
“真不明白你有什麼好!要姿色沒姿色,要才情沒才情,要家世沒家世。你這樣的女人街上一抓一大把,連給我提鞋也不配,憑什麼跟我比?憑什麼跟我爭?”更可氣的是自己居然輸給她,真是天大的恥辱!
“臉蛋平常,身上又沒有幾兩肉,你用了什麼狐媚手段勾引太子殿下?讓他為了你不要江山,為了你逃婚,甚至為了你吐血病倒……”要不是這個意外,她現在已經是太子妃了。
木偶一樣的許秀蘋突然有了反應,扶著牆爬起來,努力穩住虛軟的身子,“你,你說什麼?大柱子病了?”
“都是你害的!太子殿下現在臥病在床,茶飯不進,奄奄一息。禦醫說這樣下去很危險……”她才不在乎那個土包子是死是活,可是實在不甘心到手的皇後之位飛走。
“你,你是說真的,大柱子病了,他現在怎樣了?”許秀蘋腳步不穩地撲上前,一把抓住了安陽郡主的衣襟,“快告訴我,大柱子現在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