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很柔軟,清清涼涼,慢慢變得灼熱。
湛露睜著眼,看到他漆黑的瞳孔瞬間放大,緊接著手上用力,仿佛想要推開她,但慢慢地,那雙手又垂下去,十指緊扣住沙發,全身僵直著一動不動。
暗暗笑了起來,她就不相信,他會真的推開她。
應該說,眼前這個男人,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吧?
淺咖色的真皮沙發被溫既零摳出十個小小的褶皺,沙發旁暖黃色的台燈忽然變得格外溫淺,把兩人相貼的影子映在地板上,幾乎成為一體。滿室極度的寧謐,隻有交融在一起的呼吸聲,不同的是,一個呼吸規律而平靜,另一個,卻是劇烈的震顫。
許湛露含笑稍稍抬起頭,撫著唇柔聲問:“感覺怎麼樣?比中午的女演員好得多吧?”話一出口,她自己卻先怔了怔,這話裏的意思,怎麼竟像極了吃醋?隨即搖頭嗤笑自己無聊,玩味地打量起溫既零的反應。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傻傻呆呆的,連接吻時都不懂得擁抱她,隻會癡癡發愣,現在一吻結束,她已經開始發表總結感言,他還在放空狀態。
細看之下,他的手指居然在微微發顫,許湛露正想嘲笑,就聽到他低聲開口,聲音啞得幾乎不能成句:“這是什麼意思?”
許湛露嫣然一笑,又靠近他,“你猜。”
溫既零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含笑的眼睛,呼吸都輕得幾乎沒有,好一會兒,他忽然放鬆下來,澀澀笑了,“我明白,你隻是在開玩笑。”他輕輕推開她,站起身來,身影稍微晃了一下,背對她說:“我累了,先去洗澡。”
竟然是這種反應?!
他高高瘦瘦的,修長的身體套著棉質的家居服,許湛露雙手環胸瞪著他的背影,恍惚想起剛剛相貼時,他身上暖人的體溫和清爽的味道,在這融軟的燈光下,仿佛身邊的一切都細膩柔和起來,安靜的空間裏,隻有他走遠的腳步聲被無限放大。
許湛露忽然覺得心底小小地動了動,吻他,並不是件太糟糕的事呢。
懲罰遊戲既然開了頭,就不能停止。否則,豈不是成了笑話一場?
“零零,你逃什麼。”
溫既零的背影僵了僵,“我隻是累了……”
許湛露篤定地微微一笑,輕聲說:“零零,我喜歡你。”喜歡你做我的玩具。
燈光下那高瘦的背影似乎已經在發顫了,許湛露唇角的笑意更濃,站在原地胸有成竹,“喜歡你很久了,從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起,你對我來說就是不同的。”當然不同,一看起來就很有趣的樣子,當然要抓過來玩得過癮。
她的聲音小小地哽咽,深情不已,“你不要離開我,不要去找其他人。”玩具想離開主人,也得等到主人玩膩的時候。
嘴裏說著深情表白的話,心裏想著截然相反的內容。
許湛露心中大笑,懊惱自己當初怎麼選擇了模特而不是演員,否則,現在一定是炙手可熱的演技派了。
溫既零的十指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很費力地半扭過頭,喉嚨深處傳來細碎的沙啞:“湛露,別……”
“別開玩笑?”
他不語,沉默著,唇抿成了一條線,算是默認,緊皺的眉頭間也有懇求的意思。
許湛露腳步輕盈地走上前,“可惜我不是開玩笑。零零,從現在起,我們交往吧。”說完,她踮起腳,笑盈盈從背後摟住他的脖子,瞬間包裹她的又是那種暖人的溫度,讓許湛露的思緒有短短一瞬的迷惘,幾乎沉迷在裏麵。
以前也有過很多身體貼近的時候,可為什麼從來沒有注意到?
但她很快低笑起來,這算不算是終於體會到了一點點這個玩具的魅力之處呢?
手機在這個時候忽然響起來,幸虧裝在了家居服的口袋裏,許湛露一隻手仍然勾著溫既零的脖子,另一隻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就掛斷,剛放回口袋裏,它又響起來。許湛露終於不勝其煩,皺眉關掉手機甩在沙發上,再度擁抱那溫熱的熟悉的身體。
溫既零看著被丟掉的手機,可以猜到打電話的人,現在是七點半,正是昨天他們約好的約會時間。
“零零,看什麼呢……”她輕軟的聲音像是毒藥,引著他的心掉落到自己都看不見的地方,忽然覺得一隻手擋在自己的眼睛前,黑暗中,背後貼著的身體轉到前麵,柔軟的擁抱,他的心髒幾乎跳出喉嚨口。
她在……誘惑他嗎?他……對她來說,會比那位約好的影帝更加重要嗎?
不會的,他心裏清清楚楚地知道不會的。
這大概……隻是她突然想到的什麼新奇的遊戲而已……
他移開她的手,看向她含笑的眼睛,這一刻的眼神也許認真而哀傷得過分,對麵總是高高在上的女孩怔了一下,隨即又展露出他所熟悉的笑顏,微風一樣靠過來,雙手環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柔軟的嘴唇。
知道她是騙他的。知道她並不愛他。
可是依然。
溫既零合上眼,雙手第一次主動擁抱住心愛已久的人,告訴自己,能得到這些,他已經足夠,哪怕以後再失去什麼,大概……也不會再痛了。
隔天清早,許湛露在自己的大床上醒來,完完好好地穿著昨夜的那身居家服。房間裏暖暖的,看來又被他偷偷調高了溫度,翻看手機,早上六點。她抬手覆上眼睛,小聲笑出來。
溫既零果然是溫既零。
昨夜那種氣氛下,他做得最過分的動作,就是珍而重之地擁抱她,沒有做任何一點越矩的行為,反而哄她早點睡覺,現在,他大概和往常一樣,正在廚房裏忙碌吧。
身下的大床非常柔軟,鋪著她最愛的純白床單,不管她相隔多久來到這裏,她的房間總是纖塵不染,用品齊全,就像每天都有人在精心地整理。
他的房子裏,最大的房間屬於她,他的心裏,最大的部分也屬於她。
這樣掌握著一個人的感覺,說不出的奇妙。而現在,她突發奇想,把這份奇妙上升到了極致,忽然覺得就像在家中養了一隻寵物,關起門可以百般溫存,而出了這扇門,迎麵相遇,也可以當做視而不見。
溫既零不會生氣,永遠不會。
溫既零不會離開她,永遠不會。
用愛情把他套牢,再用愛情狠狠懲罰他的不聽話,不知道戀愛中的溫既零在傷心時,會不會也揚起臉強顏歡笑呢?
帶著愉快的心情,許大小姐懶洋洋起身,披著睡袍打開門,不出所料地看到廚房裏背對著她忙碌的背影,她臉上的笑容頓時更加地深刻起來,唇角一彎,在陽光溫暖的早晨,豔麗無雙。
晴朗的下午,許氏集團大廈頂樓的豪華辦公室裏,一身紅裝的明豔女子笑眯眯坐在正座上那位一身名貴西裝的男人的腿上,輕輕撫上男人半白的鬢角。
明豔女子的眉尖小小地緊了起來,“爸爸,明天你抽個時間,我們一起去染發吧。”
男人的目光仍舊淩厲地遊走在打開的文件上,隨口應了應:“嗯?”
她小小歎了口氣,“你的頭發都白了。”
男人怔了片刻,溫柔笑了,揉揉她的頭發,“湛露在擔心爸爸變老嗎?放心,爸爸不會有事的。”
許湛露卻不知怎麼,聽完這體貼的安慰,心頭“咚”的一跳。剛剛她隻是覺得爸爸蒼老了,希望陪他去染回一頭黑發而已。如果他不想,完全可以回答“不想去”、“沒有必要”等等這些,可是為什麼說了“爸爸沒事”?
許湛露輕輕地屏住呼吸,不讓男人發現地,認真地注視起他的樣子。男人的側臉依舊如刀鋒一般銳利,除了鬢邊的微白,歲月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太多痕跡。他骨節分明的大手略略一揮,瀟灑地在文件上簽署名字。
許湛露立即揚唇笑了,一定隻是她想得太多。她的父親是她心中最強大的人,從最初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一步步增強擴大,到現在穩坐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大城數一數二的位置,旗下各種產業蔓延到許多她根本沒有去過的地方,而平常打交道的那些大明星小藝人垂涎欲滴的幾家如日中天的娛樂公司,皆是許氏名下。許湛露笑得驕傲,她的爸爸是這樣強大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有什麼事呢?
許元哲放下筆,寵愛地摸摸女兒柔順的長發,“最近既零還好嗎?”
“還不就是那樣,每天忙他的破電影。”許湛露很不以為然,也不明白為什麼每次和爸爸見麵,他總是要問上這樣一句,“爸爸,你幹嗎總是對他這麼關心?”
許元哲眼底有什麼東西暗了暗,臉上卻輕鬆地笑起來,“我是看著既零長大的,他是個好孩子,可惜遭遇了那種不幸,我自然會關心他。你們從小就是好朋友,怎麼,不希望爸爸對他好嗎?”
許湛露秀眉揚起,哼了一聲,“什麼朋友,我早說過了,他隻不過是個玩具。”
“湛露,你這性子從小就被慣壞了。我信得過既零,才放心你和他在一起,你不要反過來欺負他。玩具這種玩笑,以後不要開了。”許元哲語重心長地勸說,女兒小時候不懂事叫他“玩具”也就算了,怎麼長大了還是這樣?
“誰說我在開玩笑?”許湛露笑盈盈望著父親,“難道爸爸一直以為我在開玩笑嗎?”
許元哲漸漸有種不妙的感覺,“……難道不是嗎?”
“從來就不是。他本來就是我的玩具,你說我欺負他?”許湛露甜甜一笑,從父親腿上跳下來,彎下身對他笑眯眯說,“爸爸,玩具就是用來欺負的,否則的話,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呢?”她精致的容顏上傲氣飛揚,漆黑的瞳仁裏一閃一閃盡是灼人的光亮,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可許元哲禁不住深深皺起眉,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女兒寵得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