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並沒有安排畢業典禮之類的儀式,甚至畢業證的發放也跟發作業似由學生代勞了,但校方還是安排畢業留影了的,而且是穿上學士服的合影留念。這些可敬的學士服已經是服務過幾撥畢業生了,伍哲無從知道這些道具是如何打理,怎麼經管的,總之看上去不但舊而且有些地方已經破損了,也有綻開了也沒人理會的縫合線。唯一的優點是合身,因為尺寸上都是鬆鬆垮挎的,無論身材的高矮胖瘦,套上就行了,完全不存在合不合身的顧慮。那學士服是各個係輪流使用的,所以穿學士服拍照也變成了有時間的限製。主樓前烏泱烏泱聚著好多人,有排隊等著學士服準備拍照的,也有脫下了學士服還留下來自己拍照的。無論官方安排的合影還是接下來大家用自帶相機的自由拍照,都顯得忙忙叨叨的,有很多人一隻手舉著相機,另一隻手伸出去準備抓人,腳底下風一樣的在人群裏穿來穿去,找著也喊著;那些沒有相機的更忙了,一手扯著要合影的人,另一隻手也伸出去準備隨時抓住一個拿著相機的人。跟影樓裏用的服裝道具一樣,這些學士服看著體麵,細節處總是缺東少西,但伍哲他們是萬能的,或用別針或用細繩或揪或係總歸是能夠保證麵對相機的一麵是齊整的,事實上他們覺得那樣也就可以了,結果當然也印證了他們的智慧,因為照片洗出來之後,從那照片上也確實看不出任何不妥來,在輕盈強壯的身體跟年輕歡笑的麵孔的襯托下,甚至都看不出來那些衣服都挺舊了的!
後來伍哲他們每個人又收到一份係裏贈送的後來又挺有故事的禮物。係裏非常有情有義,他們送給每一個畢業生一隻包裝精美,且帶有價格標簽的雙層隔熱玻璃杯子做畢業禮物。那價格簽上標著198元的天價,這麼昂貴的杯子,幾乎達到了讓人手不敢觸的金貴程度。除了那些對大學四年學習生活非常眷戀,有著篤厚情意的人,把這杯子小心地封存安放,尚能保持其完整存世外,其餘凡大膽試圖使用該杯子者,一律沒能獲得成功。首先,那金貴的杯子是不能裝水的,侯勇從水房洗了洗那杯子,回來剛倒上熱水,那杯子就炸了。大家一致判斷那是因為剛接觸冷水馬上又遇熱水,杯子短時間內受熱不均所致。於是,大李拿著自己的杯子頗有借鑒的直接用熱水洗,很遺憾,那杯子依舊不願意服務於人,寧碎不從。搞的東哥都不敢碰自己那個杯子了,你說一個杯子不能裝水,還真擺著看著麼?出於實驗的心,東哥咬了咬牙狠下心來拿了杯子去裝冷水,還好,杯子沒啥意見,於是東哥便把隔壁宿舍裏養的水竹偷過兩根來,養在那隻金貴的杯子裏。早知道這樣,係裏直接說給的是個花瓶得了,然而它畢竟不是花瓶,就在第二天早上,因其礙事,王東升隻是溫柔地把它從桌上挪到窗台上,一放之下它便碎了。
“哦,它比我的心還脆弱!”東哥傷心得有點誇張地說。是啊,連水帶玻璃碎渣子,灑得到處都是,讓誰收拾都夠傷心的了。
再到後來伍哲發現,其實那杯子幾乎也是不能碰的。知道了它不能用之後,伍哲便把它連帶著包裝幹脆塞進櫃子裏邊了,漸漸淡忘,幾個月後偶然翻出,打開包裝一看,已然自己碎在盒子裏了——
係裏的領導實在太含蓄了,他們應該直說,他們送這禮物的真正意圖,其實就是想勸勉這批畢業生:碎了就對了,一切留戀都是負累。
畢業證也發了,畢業照也拍了,該留念的也留念了,該告別的也告過了,散夥飯也吃了若幹頓了,大學生活也該落下帷幕了。學校給的退校時間比較寬鬆,一個月之內,能保證在7月8號之前給騰出宿舍來就行了。大家各自收拾,懷揣著自信,帶著各自對未來的憧憬,即將各奔前程了。
大學生活看似平淡悠閑毫無建樹,但它畢竟教給了伍哲專業技能,也收獲了真摯的同窗情誼,一朝舍棄,除了離別的不舍,還有重生的希望。麵對未來,伍哲並不覺得無依或膽怯。離開校園,他有一份有趣的工作,有一些讓人愉快的同事,原有的朋友情誼他並未失去,隻是又增添了些而已,他不是更富足了麼?
伍哲坐上公交車,他離校門越來越遠了,他跟漫長的學生時代訣別了。然而這一刻,他是快樂幸福的,一段旅程結束了,而另一段已經開啟了。他感到滿足,他喜歡回到他那簡陋又偏僻的宿舍去,他喜歡他的工作,更喜歡跟他一起工作的同事,現在,他甚至也可以喜歡那個紅臉姑娘王玉。一顆快樂的心,有什麼是不能包容的呢?!
6月,在伍哲的印象裏,變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季節,那是一個充滿希望的畢業的季節,衷心祝願那麼多的願望都能夠開花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