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年輕的時候是很漂亮的,有170公分的身高,身體結實,性格開朗。如今是老了的,身量有些矮縮,但骨骼依然堅挺,身板很直。母親留著小男孩似的短發,臉上雖已滿是明顯的皺紋,但臉頰跟額頭仍是飽滿的,眼睛也依舊明亮,說話的嗓音也仍舊是底氣十足,不見得有絲毫的衰弱跡象,讓伍哲感到高興的是,他覺得,媽媽仍有足夠的精力對抗歲月的侵蝕。
“咋敞著門站這兒,多冷啊!”伍哲趕緊進屋帶上門,問媽媽:“你咋知道我到家了?”
“我會算!”媽媽笑著一邊說,一邊接過兒子的包幫他送進屋裏。
“還會算呢!”爸爸走出來說:“趴窗戶看一天了!”
父親的的身量比母親矮些,小眼睛非常有精神,隻是嘴已經有些歪了,因為假牙占據了口腔裏絕大部分陣地,而幾個原裝的牙齒居然裏出外進地把嘴給撐偏了,好在吃東西倒是很好用的,父親也就任由那嘴歪著呆著了。父親性格幽默而且樂觀隨和,尤其疼愛最小的兒子,所以一直以來伍哲對父親比對母親是更親切的。
“你不是知道我車幾點到麼,還趴啥窗戶啊!”伍哲對媽媽說,脫下外套交給爸爸。
“別聽你爸瞎說,我就是沒事兒的時候隨便看看!”媽媽走進廚房忙著弄晚飯。
“今晚我哥跟我姐他們兩家都回來吧?”伍哲餓了,也鑽進廚房去找吃的。
“回來啊,你回來我就得把他們也叫回來啊!不回來我能整這些菜麼?”媽媽盛了一碗雞肉給伍哲:“先墊巴點吧,別吃飽了,等會大夥兒一塊兒吃!”
“嗯,行!”伍哲接過碗轉身要往屋裏走,被媽媽叫住了。
“哎——,回來!”媽媽說:“來,就坐這兒吃,你跟我說說你上班的事兒!”
“還說啥事兒啊?電話裏不總跟你說麼?”伍哲懶得說。
“電話裏能講幾句啊,你跟我細嘮嘮!”媽媽倒顯出很大的興趣來。
“哦,對了,等會兒!”伍哲放下碗,轉身回到屋裏,拿出來一個信封給媽媽。
“啥呀?”媽媽在圍裙上隨便就擦了擦手,很有興致地打開信封,一看之下,欣喜非常:“喲!給媽的?”媽媽從信封裏抽出一遝錢來,喜笑顏開地問兒子。
伍哲一邊啃著肉,一邊點著頭說:“我攢的,不多,孝敬你跟我爸的!”
媽媽數了數,又裝回信封裏說:“兩千哪,這麼多,怎麼不多!”媽媽喜滋滋地說:“哎呀,我兒子也能掙錢了,我也能花著我老兒子給我的錢了!”
“是啊,我從牙縫裏省出來的!”伍哲誇張地說。
“從牙縫裏省出來的你還委屈啦?”媽媽喜滋滋地把信封揣到兜裏,開始切菜,當當當的聲音又大又沒個節奏,菜切得又快又粗糙,切完了,用刀輟起來,那可憐的菜不是被放,而是被扔到了盆子裏。
在噪音結束後,媽媽接著說:“你可別跟那些心裏沒數的年輕人一樣,叫什麼‘月光族’,自己賺的不夠花還指望家裏貼補,都上班掙錢了還靠家裏貼補那啥時候能自立?”
“嗯,嗯,對,對!”伍哲早在上個世紀就放棄了跟媽媽爭執的念頭。隻要是媽媽說的,你就說‘對’準保你是太平的,因為一旦稍有忍不住妄加反駁,得到的將是猛烈異常的劈頭蓋臉的攻擊,而且毫無援兵可盼。
“你看著吧,這日子可快了!再兩年你就得預備結婚張羅自己的小日子了,還‘月光族’?幹啥都沒數咋過日子?”媽媽絮叨著,好像她幹啥挺有數,自己就是個過日子的典範似的。媽媽對訓人總是很有熱情的,伍哲嘴裏乖巧地應和著,腦子裏則在快速運轉著,想著撤退的轍。
門開了,姐姐姐夫帶著女兒跟侄兒進門了。伍家的大兒子和女兒雖然各自成家已經不住在這兒了,但都還有家裏的鑰匙,也都經常回來。伍家的兄妹都是高挑的身材,文雅的談吐,彬彬有禮的氣質。伍哲的姐姐叫伍思,隻能說她不是美女,因為如果按照事實說她長得醜,結果不是被罵就是被打,時間久了在這個問題上已經沒人敢說實話了。姐姐的臉型有點像父親,但嘴不是歪的,眼睛是姐姐最驕傲的部分,也是化妝時最耗時耗材耗力的部分,鼻子長得像個蒜頭,趴在臉中央,特別突出顯眼。姐姐的膚色微暗,滿臉痘痘,青春年少的時候說是青春痘,指望著發幾年也就隱退了,哪承想這痘往臉上一呆就是終身製的,毫無退休下崗之類的打算。不知是姐姐家裏的鏡子是有魔力的,還是因為她那顆天生的強大的心,總之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美女。姐姐為人大氣,善良得也很粗曠,跟她相處就會發現,她這人是很可愛的。姐姐雖然是家裏三個孩子中的老大,但性格上很像是個最小的,她總是那麼樂觀活潑,也許就因為她是個幼教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