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1 / 3)

這個學期法學院有太多的考試,並且必修的重頭戲每天一門,依次排開,臨時抱佛腳的大多數同學簡直都是殫精竭慮嘔血三升,恨不得從行政樓上跳下來了此殘生。廖潔很不幸正是屬於“混”類人種,雜七雜八的事情搞了一學期,現在自然該到她發揮臨陣磨槍的本領,為學分建設添磚加瓦的危急存亡關頭了。

愛情誠可貴,掛科價更高,於是張楷便成為她揮劍斬情絲壯舉下的犧牲品:整整一個月,不見麵不通電話不發短信,惟一的“交流”就是在每天早上八點的時候充當鬧鍾功能提醒她起床複習——暗號是電話響三聲,然後掛掉。

好在到了年邊“力行”也有一大堆報告總結會計核算之類的事情要忙,否則好不容易適應了有一個小女朋友需要牽掛的生活,又一下子回到原來的步調,張楷還真有些調整不過來。

偉大的法學院終於結束了本學期的期末考,這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五了,張楷的工作還沒有完全結束,得在二十八的晚上才能回家,在不想讓父母知道他們倆之間的事情的前提下,廖潔當然不能陪他待到那麼久,所以臘月廿五的一頓中飯就是他們今年最後一次見麵了。

“回家後真的不能找你?”張楷再次確認。

“不能。D縣城區才多大點兒地方?咱倆在路上晃一圈,碰到七大姑八大嬸的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到時候鬧得全鎮的人都知道我和你攪在一起,怎麼收場?”小鎮可是個民風淳樸的地方,一男一女牽著手在路上走一圈,第二天就會被所有熟人問什麼時候結婚,誰受得了?

“那打電話?”

“那也不行。你打電話來如果是我爸媽接的話肯定被他們盤問到死,咱們發發短信就行了。反正也就二十來天的假很快就會回來的,我不會真的重要到讓你一日不見就覺得如隔三秋吧?”她半開玩笑地問,心裏卻不希望聽到他斷然的否定。

張楷攤攤手沒有正麵回答,“其實不止二十天。初七我就要飛美國談一個合作案,完了再考察在美東部設立另外一個分公司的可行性,一來一去,個把個月是跑不了的。”所以說加起來他們大概要有一個半月見不了麵。

“啊?你要去美國?好不好玩?”

“盡是開會和參觀,你說有什麼好玩的?要不要跟去,然後開學的時候先回來?不過到了那裏你要自己找事情做,我沒辦法陪你。”

“我才不去呢,你以為辦簽證什麼的那麼容易啊,而且那邊比這裏更冷,大過年的我跑去挨餓受凍,犯得著嗎?”

“簽證不是問題。不過我也知道你懶得去,隨便說說而已。”張楷啜了一口酒,一臉正經地說道,引來廖潔大舉進攻,把他麵前的羊排全部轉移到自己盤裏占為己有。

廖潔坐兩點的車,吃完午飯張楷送她去火車站,正逢交通高峰,一路上處處排長龍,半個小時的車程足足開了六十七分鍾。

張楷買了站台票陪她進去,左手拖著行李箱,右手拎著旅行袋,肩上還背著個書包,沒有半點兒累的樣子,反而很有成就感——廖潔本來不打算帶很多東西回家,也不願麻煩誰送行,不過既然有免費的勞力非常積極地願效犬馬,並且聽到她說沒什麼東西好帶的時候表現出很失望的樣子,她索性就把衣櫃裏的存貨通通打包進大箱子裏,弄回家在寬敞的陽台上好好地曬上一曬,最主要的是為了滿足某人的犯賤心理——不對,是一腔熱忱。看那大包小包的架勢,旁人絕對不會相信其實她隻有四個小時不到的車程。

幫她把行李放到架子上整好,張楷在開車前五分鍾準備下車。

“你看。”他指指站台上正在依依不舍擁吻的一對情侶,一臉豔羨。

“幹嗎?”廖潔早看到了,心裏一直在想這年頭還真有人熱情如火。

張楷一張臉倏地湊到她麵前三厘米處,涎笑,“咱們也——”

廖潔伸出手指點住他的腦門,並使勁往外一推,“你休想!”大庭廣眾的,他還真是開放。

張楷聳聳肩,並不如何失望。一開始他就沒指望在這裏占她便宜,她要真答應了的話他才會受驚哩。正要走下階梯,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轉身,不知從哪裏變了一個CD機出來遞給她,“路上小心,這個給你聽著解悶。”

廖潔呆了一呆才伸手接過,“謝謝哦,下次還你。”

他微微一笑,輕輕拍拍她的肩,步下車廂。

她探頭望著他離去的挺拔背影,一股莫名的衝動油然而生,“等等。”

張楷回頭就看到她一陣風似的刮到他身邊,還沒回過神來,臉頰就被軟軟的東西“啾”了一下。她滿臉通紅,含糊地說了聲“再見”就想跑開,卻被他一把緊緊地攫住。

好丟臉,自己竟然就這樣跑下來,還……天哪!她把頭縮到胸前,死活不願抬起。

“你——”他說了一個字就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隻知道緊緊盯著她發紅的耳垂,手足無措。

汽笛聲響,沒人去睬。

直到一個粗豪的北方口音打破沉寂:“小姑娘,車要開了,還不快上去。”列車員走到她身邊,含著笑說道。

其實應該關門了,但是他一個老頭子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人家年輕人的甜甜蜜蜜哪。

還是張楷先聽到了,他有點兒尷尬地朝乘務員笑了笑,“不好意思,她這就來。”說完摟著她走到車廂門口,“走吧,你的行李還在上麵呢。”

廖潔胡亂地點點頭,手忙腳亂地爬上車廂,愣是沒敢再看他一眼。

火車開動,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的時候列車已經駛出了站頭,再也看不見他立在月台上的身影了,心中不免有一點兒小小的失落。

冰涼的手指觸上滾燙的臉頰,真是撞邪了,怎麼會這樣?嗚嗚嗚,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豪放?

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不經意抬頭一看——對麵坐的恰巧是剛才在站台上吻女朋友的男生!視線一接觸,那男生就遞給她一個友善的微笑。

“哈嘍。”廖潔覺得對方眼睛裏明明白白寫著“盟友”兩個字,心中無比鬱悶。

“唉,年輕真好。”一聲輕歎從過道那邊的座位上傳來,是位滿臉神往的老太太。然後她發現自己赫然成為了整節車廂裏的焦點,眼睛掃到哪裏,哪裏就有人在對她笑。

怎麼辦?真是窩囊到姥姥家了,才剛退下去的紅暈此刻又大舉來襲。

算了,眼不見為淨。她戴上耳塞,打開手中的CD機,假裝閉目養神。

熟悉的旋律在耳邊響起:“一盞離愁,孤單佇立在窗口……”

廖潔覺得好想笑,又有點兒想哭。

廖潔和張楷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人不適合同時出現,但同學聚會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所以當張行遲鈍地發現自己淪為銀河上的喜鵲時,他已經被利用過好多回了,先是替她把CD機還給大哥,再是替大哥把影碟拿給廖潔,一邊是從鄉下帶了很好吃的土產美其名曰要送給他“家裏人”品嚐,另一邊又說“買錯”了一本法學方麵的原文書看他“哪個同學”需要就給人家算了。總之名目繁多,花樣百出。這也就算了,畢竟老大慷慨解囊給的辛苦費頗為可觀,他就當在勤工助學好了,但某個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徑實在令人不齒並且發指。

“張行,好像聽說有人暗戀我好久了,怎麼現在他還那麼爽快地在幫忙撮合我和別人呢?你說這個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並且發展下去會有戴綠帽癖的啊?”廖潔吸口可樂,閑適地問。

“怎麼會呢?我記得那人不過明明是有一段短短的時間被雷擊了,神經不正常才會以為自己看上某個厚顏無恥的女人的,這種錯覺在恢複神誌三秒鍾以後就不藥而愈了。他現在是憐憫此女春心蕩漾卻又空閨寂寞,才不得不硬著頭皮把自己家裏沒人要的某老男人賤價甩賣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