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1 / 3)

如果眼前這些是玉蜻蜓的報複方式,那他的確是成功嚇到他們了。

草叢中隨處可見損壞的衣袖、褲管,折斷的刀劍棍棒,還有那左一攤右一攤的血漬……越接近山腳越多打鬥後的淩亂痕跡,什麼都有,卻唯獨不見半個人。

放眼望去,平坦大道已近在眼前,顯然玉蜻蜓所說的下山路上的埋伏已經提前被人解決了。

“難道是我們下山前他們得罪了什麼厲害角色?”舒蝶宿自己都感覺這樣的解釋有些牽強。首先,沒有厲害角色會大清早不睡覺不練功不應酬專門趕到山腳下找架打;其次,由一路的破衣服爛兵器來看,邪魔他們人數不少,要想解決絕非一兩個早起不練功的高手就能應付的,對方顯然也是有備而來。

水大鷹眸色一沉,淡淡道:“有人在暗中助了我們一臂之力。”

難道這不是該高興的事嗎?舒蝶宿望著麵色有些古怪的水大鷹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似乎……是非常不願意見到有人替他們擺平了邪魔這夥人。

“你看!那條應該是直達濟南的官道吧?我們離濟南已經不遠了!”舒蝶宿以手搭棚,極目遠眺,清晨的雲霧間,隱約可見那條寬闊的官道。

黑瞳並未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去看那官道,反倒是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臉帶興奮的她。她是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嫁入那戶人家為妾嗎?不過也對,有哪個尋常女子不想覓個衣食無憂的好歸宿?他山寨中那個壓寨夫人的位置哪裏比得上小康人家的侍妾頭銜。

“希望那戶人家能善待你。”他幽幽道,明明感覺到她並非是那種毫無主見且處處需人照顧的柔弱女子,卻總是忍不住要為她考慮,為她擔心。

“若他們亦不善待我,這世上恐怕真無我的容身之處了。”話雖這樣講,她壓根沒打算在娘家久居。一來是順水推舟看看汪承嗣和藍若水究竟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二來多年未見,她也的確是思念娘親了;三來……一雙眼睛偷偷瞄了瞄一旁的水大鷹,不知怎麼的,待在他身旁,她那顆飽經變故已經不敢輕易放下的心就不再是懸著的了。他讓她不知不覺就生出可以依賴的踏實感來。

“把你送到那家人家後,我會等你三日。”水大鷹目光順著官道上那輛愈行愈遠的驢車直望向無人能知的遙遠處。

“等我三日做什麼?”難道他知道自己遲早是打算回南京找汪承嗣算賬的,所以打算等自己三天好順路將自己“捎”回去,順便再賺一筆“鏢銀”?

“三日後我會啟程返回土匪山,如果他們待你不好,你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反悔。”他其實不該一而再地動這個念頭的。眼前這個女人是若水的眼中釘、汪承嗣的舊愛,他應該將她有多遠扔多遠而不是不斷說服她留在自己身邊。

“再不濟,那裏至少是屬於我的位置。”那個原本是為藍若水留著,隻因為憐憫而落在自己頭上的位置,她才不稀罕。

水大鷹聞言黑瞳不由一黯。她甚至連猶豫都沒有,就又再次拒絕了隨自己上山的提議。難道覺得彼此間有著某種特殊緣分的人隻有自己嗎?難道不知不覺就生出依戀的人也隻有自己嗎?心中泛起一抹欲得而不能的痛澀感來。自那個人走了之後,已經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葛家村洪家莊?

這所謂的洪家莊竟然就是一片接著一片的矮平房?

水大鷹看著那阡陌田野間收割過的一片枯黃和幾隻遊蕩著的雜毛狗,實在是很難將眼前這近乎的景致與汪家所在的南京城相提並論。

轉頭去看身旁的舒蝶宿,隻見她除了震驚之外,那雙水眸中已隱隱有淚光泛起。

這淚光,是委屈,是憤懣,還是對汪承嗣如此絕情的失望?

他從來都是個簡單的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腦袋裏還在轉著的念頭嘴裏已經蹦了出來。可自從遇到她,一切就都走了樣。他開始會不由自主地尋思、揣測、琢磨。他像娘們般就她一個歎息、一個眼神便會胡思亂想出一大堆的事情來。這樣的他完全不是他所知道的水大鷹。

“這裏的房子都差不多,不知哪一戶才是彥宅?”舒蝶宿問時眼中完全不複剛才的那些複雜情緒。

“問一下不就知道了。”水大鷹看到田間正有一位戴著鬥笠的中年婦人挑著擔子走過來,便準備邁步向那婦人迎去。

“還是我來吧。”舒蝶宿一把拉住水大鷹,才不想他那一臉的大胡子嚇跳了好不容易出現的一個活人。

“這位大姐,向你打聽一下,請問這裏有戶姓彥的人家嗎?”

婦人抬起黑黝黝的臉,對著舒蝶宿留出一個質樸的笑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大妹子,我在洪家莊住了大半輩子了,莊上沒有姓彥的人家。你要不到隔莊去找找看?”

“沒有姓彥的人家?不是明明該有彥宅的嗎?”水大鷹忍不住上前詢問。

先前沒有注意到他的農婦著實被這粗聲大氣給嚇到了,一時間隻是愣愣看著眼前半張臉被埋在胡子裏的凶相男人,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舒蝶宿連忙拽了拽水大鷹的衣袖示意他襟聲,同時滿臉歉疚地看向那位婦人,“大姐勿怪,他不是什麼歹人,就是性格粗魯了些。”

婦人看了看舒蝶宿又看了看水大鷹,忽然咯咯笑了起來,“不怪不怪。我當家的也是個粗喉嚨。”繼而又拉了舒蝶宿一把,壓低聲音道:“剛才還在琢磨,你這樣嬌滴滴的一個可人兒跟了這麼粗壯的漢子還不得吃苦?現在看來妹子馭夫有術,倒是你家漢子有幾分懼你呢。”

舒蝶宿看了眼水大鷹,掩唇一笑,卻並沒有去澄清誤會。

水大鷹是何等深厚的內功,那農婦即使隻是唇語,隻要帶動了氣息,他便能聽得一清二楚,原本以為舒蝶宿會急著撇清,卻不想她不僅不解釋誤會反而衝著自己明媚一笑,再深厚的功力再在刹那間被那一笑搞得氣息大亂。

“大姐,既然莊上沒有姓彥的人家,那是不是洪家莊內根本就沒有彥宅?”原本還以為就快要和親人團聚了,誰想最終還是竹籃打水。不過就內心深處而言,她到是寧願哥哥們沒有破落到要住在這鄉野之地。

舒蝶宿的矛盾情緒很快被熱心農婦的回複給打散,“有彥宅,但是住的是一戶外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