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1 / 3)

一整天,培榮沒再多問什麼,卻總是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江平。入夜,她已洗漱完畢,打算睡了,突然又聽見“叩叩叩叩”的敲門聲。她心下一驚,難道大哥又來“看看”她?躊躇良久,她考慮是不是該裝作睡著了,敲門聲卻一直持續著。她小心地湊到門口,透過門鏡觀看,站在門外的居然是培榮。

她立刻拉開門,“阿榮?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吵醒你了嗎?”

“沒,我還沒睡。”

“我能進去坐會兒嗎?”

“當然,”將門大開,讓他進來,“有事?”

“江平,”他望進她的眼睛,突然又將她按進椅子裏,在她麵前走來走去。

“阿榮,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話就說啊,你晃得我頭暈。”

“江平,”他突然站定,像痛下決心似的,緊緊地按著她的肩頭問:“你老實告訴我,你跟聞副總之間,是不是有過什麼?”

她立刻沉下臉,“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江平,雖然我們相處不久,我有時也很粗心,但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我女朋友,你的心情我多少可以察覺一些。自從聞副總出現,你就不一樣了,他也不一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們,你們之間……”

她冷冷道:“你想說什麼?”

“江平,我不是質問你,我隻想我們之間可以開誠布公,彼此坦白。我知道我不是你第一個男朋友,你也知道你不是我第一個女朋友,我們一向可以相互信任,沒什麼好隱瞞的,我不希望你有事瞞著我,尤其是感情方麵的事情。”

他真誠的一番話,說得她有些心虛,她跟聞昊有什麼嗎?沒什麼嗎?怎麼解釋?“阿榮,”她的聲音低低的,“如果我說,我們沒什麼,就算有什麼也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你信我嗎?”

“我……”他猶豫了一下,“信你。雖然你這番話實在沒什麼說服力,但我寧願選擇信你。”

“阿榮,”她眼角濕了,“謝謝你。”

“別這麼說,謝謝兩個字太重了,我們是男女朋友,不是嗎?”

“嗯。”她開心地笑了,用力點頭。

“那麼——江平,”他走近她,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將她圈在椅子和他的胸膛之間,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一字一句鄭重的問:“我今晚可以留下來嗎?”

她渾身一震,顫抖地喚:“阿榮。”

“別拒絕我,”他的唇吻上她的鼻尖,挪向臉頰,“江平,別拒絕我,你答應跟我來度假的時候,不就是默許了我們的關係嗎?”

是啊,她是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她是知道必然會有這一刻,她是該欣然接受,如果他沒有出現的話。就算他出現了,又能改變什麼?又該改變什麼?他依然是有婦之夫,她依然是有男朋友並打算結婚的人,什麼都不能改變。她頹然地想:順其自然吧,還是按照預定的步調走吧,這樣對他和對她都是一種解脫。

培榮的唇壓在她的唇上,輾轉地吻,她感覺得到那嘴唇的急切濕熱,卻燃不起激情。他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欺近她的身子,隨著他的靠近,她向後緩緩仰倒,“砰”的一下,她的後腦撞到枕頭,令她有片刻震動,想伸手推他,但他牢牢地扣著她的手腕。急切的吻攻上來,連綿地吻著她的唇,她的下巴,她的頸項,她的肩頭,當他的手拉開她的睡衣,灼熱的唇壓在那兩道粉色的疤痕上時,她覺得一股灼燒的痛楚從肩頭一直貫穿到腳底,心髒怦然一下劇烈的跳動,在大腦能夠控製之前,雙臂已然生出巨大的力氣,猛地推開他。他一時不察,滾落床下。

他張大驚恐的眼睛,瞪視她。

她緊緊抓著肩頭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氣,心髒的抽搐一下強過一下,一下痛過一下,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口中混亂地道:“對不起,我不能,我做不到,我沒有辦法,我……”

“江平。”他小心翼翼地喚她,爬起來伸手向她。

“不。”她大喝一聲,反射地跳下床,躲開他的碰觸,拚命後退,“對不起,我不是不想,我就是做不到,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背碰到門板,她猛地拉開門,赤著腳跑出去。

“江平——”他驚喊,“江……”望著靜悄悄地走道,他歎口氣,一跺腳,急忙追出去。

“江平,江平,”他一路追她到沙灘,才敢放開嗓子喊,一把攫住她的手臂,“你穿成這樣去哪兒?你冷靜一下,我們回去,我不再碰你了,我不碰你了好不好?”

“不,”她搖頭,“別管我,讓我靜一靜,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算我求你了。”

“可是——”他看著她單薄的睡衣,赤著的雙腳,再看看她蒼白的臉,灰白的唇,臉上斑駁的淚痕,無奈地放手,“好吧,我讓你一個人靜一靜,但你不要走得太遠,我就在那邊,你有什麼事就大聲喊,知道嗎?”

她點頭。

“唉!”他歎氣,脫下自己的襯衫給她披上,默默地走遠,幸虧還沒有進行到衣服脫光的程度,否則兩個人都赤條條地跑出來,就真成了海灘裸奔了。

海浪一波一波地拍打著腳踝,細沙在趾縫間嬉戲,身後的腳印很快被波浪衝刷幹淨,風吹幹了她臉上的淚痕,吹散了她淩亂的發絲,吹涼了他吻在她皮膚上留下的餘溫,卻吹不走心底的抽搐和煩亂。她真的沒有辦法,他推她躺下的時候,她眼前就浮現聞昊靠近她的臉,兩人跌倒在床上的畫麵,那一幕就像斷點重複,一遍一遍地在腦海中播放,等到他吻上她的肩,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吻著她的是一個人,她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個人,她可以欺騙他,卻無法欺騙自己。心裏愛著一個,身體上接受另一個,她不知道別的女人怎樣做到,但她做不到,沉重的罪惡感壓迫著她,壓得她的心快爆炸了。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把那個人從腦海中剔除?為什麼不能把那些畫麵從記憶中抹掉?這在現代人的感情遊戲和肉體遊戲裏,算什麼啊,她跟他甚至沒有一個正式的吻,他跟她也算不上有愛情,但她就是受不了,無論她說得怎樣瀟灑,想得怎麼明白,真正付諸於行動的時候,她就是沒辦法讓自己的心脫離軀殼,也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襯衫上還有培榮的味道,她就著海風用力地吸了一口,偏轉頭重重地吐氣。這味道她並不厭惡,但也不喜歡,嚐試了那麼多次,其實她早該明白,她愛上的隻有一個人的味道,一個人的擁抱。用力抱緊雙臂,她蹲下來,用力吸了口氣,將頭插進冰涼的海水,衝吧,刷吧,清醒吧。

“你在幹什麼?”一聲怒吼穿過波浪傳進她的耳膜,一雙鐵鉗般的手臂把她直接拎起來,令她的雙腳幾乎離開地麵。被人突兀地驚擾,她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拎著她的男人用力搖晃她,在她眼前大叫:“平平,你在幹什麼?你想淹死自己嗎?”

臉上都是水,隔著滴水的發簾,她對上聞昊憤怒焦慮的臉,眼淚就那麼突兀地自作主張地湧出眼眶,讓她想要阻止也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