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治 傷(1 / 3)

鴻映看到玉盒中的東西,臉色大變,因為那根本是他隻在一本百年前的毒經中才見過的東西。

這是一種葉子很像人參的植物,不同的是,它沒有人參那樣的根莖。最奇特的是,這種植物在白天的時候,葉子也同人參一樣是綠色的,可是到了晚上,葉子的顏色就會變成妖異的紫色。有人就稱這種草為“變色草”,但是在武林中人的口中,它還有一個名字——爝火,因為死在這種草下的人物不知凡幾。薛家當年的當家的就是中了這種植物的毒而死的,鴻映此刻見了,怎麼會不動容?但是沒人知道這種草的來處。也就是在一百多年前,這種突然出現的草又突然地消失了。

不過,鴻映也很清楚這種草的毒性——至剛至陽,中毒者會感到如遭烈火焚燒的痛苦,最後會七竅流血而死。

世間萬物均有個度,草藥也是一樣的。要知道,用藥得當便是砒霜也可入藥,用藥不當,人參也會吃死人的!

雲空暮的傷是被至陰至柔的內力所傷,想要治愈自然是要有至剛至陽之物與之相克,“爝火”就是最好的藥引。也因為藥引是這種毒物,用藥的分量自然也就不好拿捏。少了,怕毒性無法克製,多了,又怕藥力傷了身體。

所以,拿到藥方的鴻映又像前幾日一樣埋頭於醫書藥方之中。姒飛絮似乎也是很有耐心,等著鴻映點頭用藥。畢竟,雖然姒飛絮憑著藥方找到了需要的藥引,但略懂醫術的他總是比不過能把親爹氣得離家出走的鴻映。

沒想到的是,洛有思和華離沒能等到雲空暮開始療傷就離開了。初九派了人送信來,說華家聽說雲空暮不在的消息,不但在水運上變本加厲地專橫起來,還橫加幹涉雲家商號的經營。文冠和初九雖然竭盡所能,卻也是顧此失彼。

眼見雲空暮一籌莫展,華離出於愧疚和對雲空暮的悻悻相惜,自願回杭州替雲空暮處理事務。為怕華離遇險,看夠了熱鬧的洛有思自然也就跟著上路了,他雖然不會武,但憑著他的交友滿天下和層出不窮的手段,也足以應付各種各樣的危險了。

“他睡了?”

端著放著空藥碗的托盤跨出房門,言兒一抬頭,看到了似乎在門口等了很久的姒飛絮,“嗯,近來他很容易睡。”她小心地關上了門。

鴻映說過,他開的藥有安神和補充元氣的效果,如果開始治傷,一定要有足夠的體力才行,而空暮現在最缺的就是體力了。

“也好,這孩子就是愛操心,不讓他睡著,隻怕他還是會擔心杭州的事情吧?”姒飛絮緩緩地跟著言兒往廚房而去。

“嗯,”言兒點點頭,“他想得很多,很會替別人著想。”

姒飛絮笑了,“是的,這是暮兒的優點。”

言兒也笑了,“是啊!”她想到了他的溫柔和體貼,也許他的溫柔體貼不是形之於外的,但卻是細水長流的,雋永的,讓人不自覺地沉醉其中的。

“但這也是他的缺點。”姒飛絮繼續說,“他想得太多了。”

這次,沉默了好半晌,言兒才極低地應了聲:“嗯。”

把托盤交給了廚房負責洗碗的大娘,言兒就離開了——她手上的傷還沒好,鴻映曾告誡她不要碰水的。

“師父是不是有話對言兒說?”言兒也不回頭,極輕柔地問道。

姒飛絮的微笑裏多了幾分讚賞,“我想,有些話是要對你說的。”

就在鴻映猶豫不決的時候,雲空暮身上的傷勢卻又開始惡化了。

“怎麼會這樣?!”鴻映聽到家人的傳報,馬上趕到雲空暮的床前時,隻見他雙目緊閉、嘴角流著暗紅色的液體。同樣臉色蒼白的言兒隻是用已經染滿血的手帕輕輕擦拭著不住流出來的血。

“為什麼會這樣?!”幾天來心力交瘁,鴻映的娃娃臉上滿是疲憊,“我不是把他的內力封住了嗎?”沒道理會這樣的!明明前幾次發病的時候他發現那股寒氣就夾雜在他的內息中間,怎麼可能還有機會發作?

“因為他受傷的時候,有極陰內力注入了他的體內。內力不除,他的傷也不會好的。”

“可是,之前幾天他都好端端的啊!”鴻映拉住同樣趕過來的姒飛絮的袖子,口氣是難以置信的。

姒飛絮搖搖頭,“他自己的內力業已不弱,兩相抵觸,看起來自然是好了,但對他的身子卻是——”歎了口氣,便不再說了。

“薛公子,空暮又吐血了!”言兒才不管雲空暮受的是什麼樣的傷,她隻求雲空暮活下來就好。

鴻映臉色一變,當即掏出數根金針,出手如風,插入了雲空暮的胸口幾大穴道。

小臉寒了半天,才不甘心地說了句:“姒先生,我們現在開始替他治傷。”

姒飛絮也是一臉嚴肅,低低地應了聲:“嗯。”情況比他預料的要嚴重得多,眼下也隻有冒險一試了。

言兒隻是白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數日來,鴻映的猶豫讓言兒從希望到失望。她明白鴻映猶豫自有他的道理。沒有理由,鴻映是不會不治的,他說凶險,就一定是凶險的了。隻是,她不甘心,老天真的這麼對待她嗎?先是奪走了她的爹娘,再是奪走了她五年的自由,然後現在,又要奪走他嗎?這——太不公平了!

怕言兒在一邊受不了,鴻映派下人在屋外擺上幾個椅子,並派了個丫鬟陪著她。

研究了那麼多天,鴻映知道藥方上的方法是可行的,但是“爝火”毒性太強,雲空暮的身體虛弱,根本經不起絲毫折騰,他準備從那顆小小的草上摘下一片葉子燃燒,讓雲空暮吸一點點的毒。同時其餘的藥量均減半。

未免自己和姒飛絮受牽連,鴻映取來兩塊布,沾濕了再浸上一些可解毒的藥粉蒙在臉上。

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雲空暮微微張開了眼睛,聲音仍舊輕柔:“師父,我求你一件事好嗎?”

繞是鎮定自若的姒飛絮,在此刻也很是忐忑不安,畢竟他們是在用毒救人,而他和鴻映均未曾有此經驗,略有差池,這個與他相處了十四年的孩子就沒命了,而且,好好的一段姻緣也就被毀了。反手覆手,全在一念之間。“好。”

“若我死了,請華離替我好好照顧言兒,我欠言兒的,來世定當加倍還她。”低低地說完,就像是放心了,慢慢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