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真相大白(1 / 3)

言兒連日來未曾踏出過朝夕院半步,隻在院中彈琴讀書,做些女紅,可她還是察覺到氣氛極為不平靜。前幾天睡到半夜,空暮就突然起床,小心翼翼的似乎不想讓她知道,見她還是醒了就對她說聽到什麼都不要出聲。然後,出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問他什麼事,卻是不說。她隻隱隱聽到院子裏有些奇怪的聲響。第二天,他就往杭州府衙走了一趟。

入春以後,清風拂麵,朝夕院裏的樹枝頭上也抽出了點點的綠來。

“初九,今天你也沒別的事兒嗎?”走在院子裏,她有點兒奇怪地問著寸步不離她的初九。初九就是從那天以後就一直跟著她了,問他為什麼是決計不說的。言兒心裏知道定是空暮下的令,按著初九的忠心,隻怕任她說破嘴皮子也是無用的。

“嗯。”端著茶跟在後麵的初九隻含糊地應了聲。

端著言兒做的桂花糕邊走還邊吃的文月偷笑著道:“嫂嫂!他哪裏是會沒事的呢!剛才我還聽見二哥在那邊貓哭鬼叫地嚷嚷,快忙死了!”不過,她看二哥這麼嚷嚷多半是無病呻吟,她才不同情他呢!

“是嗎?”言兒聞言,把手上的書本放在湖心亭的小石幾上,回頭對初九說:“我和文月就在這裏看看書做女紅,沒別的事的,你去忙你的吧!”

初九恭敬地又應了聲:“是。”但始終不走,言兒也無可奈何。

瞥見文月在偷笑,便瞪了她一眼。她向來不習慣大戶人家丫鬟們跟前跟後的架勢:在華府裏,行動不便,自然沒機會讓她習慣。嫁到雲家來以後,她也就春芯一個丫鬟。初九這樣跟進跟出的,連春芯都對她嘀咕過了。

這次回來,雖然空暮讓她不用擔心,姒師父也說爹娘不是什麼迂腐之人,心下卻仍舊憂心不已,生怕沒機會再同空暮廝守。她沒想到的是,雲空暮向爹娘稟明她的身世後,爹娘意外之下卻也不去考慮什麼門當戶對,隻把她喚去說了一會兒子話,雲夫人更是看著她腳踝上的傷痕心疼不已。

“大哥!”聽得文月笑嘻嘻地叫了聲,一抬頭真的見著了幾天來非得忙到半夜的人來。

“今天好早呢!”言兒待他坐下,便替他倒了杯茶。

“不早不早!大哥是想大嫂啦!”文月也不等坐在一起的兩人作何反應,烏溜溜的大眼一轉,就起身拉著初九往亭外走,“初九哥哥!咱們就別再杵在這裏礙眼啦!走走走!咱們去找二哥去!”說著,還不忘拿走桌上一盤綠豆糕。

初九看了眼雲空暮,見他點了點頭,便不做抵抗地跟著離開了。

等兩人去得遠了,言兒才問:“有事嗎?”她可見著他對初九使的眼色了。

雲空暮點了點頭,喝了口茶,這才開口道:“嗯,你跟我出府一趟。”有意無意的,瞥了眼言兒發上始終沒有取下的連環釵。

言兒沒有問他要去哪裏,心裏隻覺得相信他。

後門處早就備好了馬車,趕車的人卻是個胖大的道士,這讓言兒覺得很是新鮮。那道士見到他們出來,就衝著他們咧嘴一笑,卻不說話。雲空暮也隻點了點頭,扶了言兒上車。還沒坐穩,胖道士就馬鞭一揮上路了。

那馬車裏烏漆抹黑的,連窗上的布簾也被刻意封了起來,前麵的簾子一放下來,就更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在車上,言兒才知道了,那趕車的道士也是雲空暮的朋友,名字很奇怪,叫做不知。她問,不知什麼?雲空暮便答道,那家夥什麼都不知道。惹得她嗬嗬直笑。不知道士也不知道聽到沒有,隻是趕車。

車子走了好一會兒,又在一處僻靜的地方停了下來。

言兒下車才知道,又是一處宅院的後門,但卻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雲空暮牽著她的手走到門前扣門時才解開了她的疑惑:“這是華家的後院門。”

言兒一聽,全身都僵了。

雲空暮放下要扣門的手,柔聲對她說:“別怕。我會在你身邊的。”

言兒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看了那扇漆黑陳舊的木門半晌,才點了點頭。

雲空暮知道言兒心中的結,今天帶她來這裏就是要解開這個五年前下的結,否則言兒這一生都會活在這夢魘中。“過了今天,這華家就真正同你沒有關係了。”手扣下,“咚咚咚”的聲音悶悶的。

言兒隻覺得那聲音猶如扣在她的心口上一般,“咚咚咚”,她的心也在急速跳著,與他交握的手心裏濕濕的,都是冷汗。在等待開門的時候,感覺到那隻不複冰冷的大手握緊了她。

門終於被打開了,開門的是個老仆,見到他們也不奇怪,隻慢悠悠地回身就走。雲空暮牽著言兒跟在其後,不知道士也不發一言地跟了上去。

華府是極大的,雕梁畫簷,亭台樓閣不知凡幾,其中所植樹木不乏百年者,奇花異草,假山怪石更加數不勝數。隻是近年來華家已然中落,有些無人使用的庭院少人打掃,花草無人照料,雜草稀稀落落的,未免有些頹敗之象。

但這些對於言兒來說卻是陌生的。

在這裏五年,看得最多的乃是藍天和落霞閣中的草木。這落霞閣外的天地,卻是不曾見得。言兒邊走邊環顧四周,走了半天,隻幾個仆人從身邊走過,見那老仆帶著他們走過,卻恍若沒有看到似的。院間小徑上的青磚間盡是雜草。難道,這便是杭州首富的華家?這便是生生把經商良才的大哥逐出家門的華家?心中不由得生起一陣淒涼來。“言兒,這就是落霞閣嗎?”雲空暮低低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言兒抬頭就見到了那棟被圍在牆中的閣樓,暗紅色的,如血淚,一如她出嫁那日在花轎中回頭看時的樣子。“嗯,落霞閣——”她的聲音若在夢中。現在,這閣樓上,可還困著另一名女子?她卻又是如何度過這些日子的?她如何思念著自己的相公孩子?那時,她自己又是如何度過那漫長的日子的?想著,身上的顫抖竟然是不可抑製的。

“空暮!言兒!你們終於來了!”華離正自另一邊走過來,看到他們身後的不知道士,知道他不愛說話,就點頭為禮,又見兩人望著落霞閣,便道:“娘還有舍妹及妹婿正在閣上。”

雲空暮也不回答,隻看著言兒。華離也擔心她多想,也是看著她。

言兒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才道:“嗯,既然都在上頭,就上去罷!有些事,是該有個了結了。”怕那兩人擔心,她就帶頭走入了閣中。

上了樓,想到誰在那裏,言兒的手還是有點兒顫抖。

不過,言兒絕對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情形。

“鴻映!”看清楚那個被幾個人圍在中間為床上人針灸的人,言兒幾乎愕然,心中的緊張、恐懼頓時蕩然無存。

鴻映正好下完最後一針,抬頭一笑,“啊!言兒姐姐!你終於來啦!”

“你……你怎麼在這裏?”她還記得空暮說過,他是不能離開淮安的。

鴻映自床邊跳了下來,走到她身邊撇了撇嘴角,“我是被人綁來的!”眼角掃了眼某人。

“空暮,你把他綁來做什麼?”言兒很自然地想到自家相公。

雲空暮含笑對著自己的妻子搖搖頭,“不是我做的。”

鴻映幾乎跳了起來,叫道:“什麼不是你做的!你敢說這主意不是你出的!你知不知道被人從淮安像扛一麻袋米似的扛過來是什麼滋味!”

雲空暮負手說道:“這主意有思也是說好的。況且不知點了你的睡穴才把你送到這裏來,看你也沒受多少苦嘛!”“你你你!”鴻映直氣得蹦蹦跳。

雲空暮懶得說這件事,擺了擺手,“你到底查出來華夫人是得了什麼病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小人沒權力知道!鴻映叉著腰,用力地瞪著他。

“查不出來就明說,反正神醫的名頭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聰明人自然聽得出來雲空暮是在激他,偏偏生氣的人往往也會變笨了,鴻映衝口就說:“誰說我不知道!她乃是中了產生幻象的毒藥,又受了‘攝魂術’之類的暗示才會瘋瘋癲癲的!”說完了,還很得意,一點兒都沒察覺到自己被蒙到了。

“嗯。”雲空暮點了點頭。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床邊那個抱著孩子的少婦憂心忡忡地開口問道:“娘的病可還有救?”

鴻映想都不想,就說:“積毒太深,痊愈無望。”

那少婦聽了,眼中的淚水頓時落了下來,“可是誰會對娘下毒呢?”她身邊那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年輕人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好言安慰。

雲空暮自然是看到了那少婦頭上同樣青翠的玉釵,心知這便是真正的華含溪。“華兄,你以為如何?”

站在門邊的華離卻隻鎖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