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七皇子主客而坐。
“是西雲宮的芙蕖香,還是東雲宮的梅花豔?”
果然是個孩子,心直口快,不像三皇子,說一句話先轉三回彎彎,不繞暈人不算。
卿顏此刻最該做的是演一場淚水狂飆的灑狗血好戲。可瞧七皇子這神情,怕是她說什麼,他都不會信的。省了力氣,淡淡應一句:“孩子自然是自家的好,花朵自然是自家的香。”模棱兩可,似是而非才是生存之道,無關乎芙蕖或是梅花。
他問她實話,她倒是同自己的主子打官腔,拂袖大怒,“那就滾回你的自家去!”
茶杯在她腳底下摔得粉碎,茶水一片一片砸開。她俯首盯著碎了一地的水,嘟囔一句:“七皇子肝火過剩了些。”直接將七皇子氣得雙眼發紅,似是下一秒就要撲上前將她掐死一般。
卿顏也知曉自己說錯了話,想要補救,七皇子卻先聲奪人:“鳳卿顏,你當這是鳳府,任你撒野,你是瞧準了我不敢將你如何?”言語間沒了淩厲的怒火,但鋒利依舊。
卿顏低首不語,這時,還是任他發些脾氣為妙。
沒想,七皇子竟沒再多生氣,瞪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卿顏看著跨出門去的拿到背影,淺淺一笑,看來他脾氣倒還沒那麼壞。
進宮第一年的冬。
窗外飄零的雪花,偶爾落在她的書桌,被屋內溫暖的爐火融化在宣紙上,紙上的梅暈渲成片片緋紅,血一般的顏色。
三皇子對招攬她一事並未死心,頻頻差人送禮送信,也偶爾來這景落之地探她,這番舉動惹惱了七皇子,名為要她休養調息,實則將她軟禁。
借著燭火,揉碎了手中蠟丸,是傾舞的信,說是伯父會在兩天後求皇上放她和雪回家過年。宮裏這地兒,到處是各方人馬,她被困在景落閣大半年並不是無人知曉,卻是無人救援。
隨手將信付之一炬,她自由了。
踏出景落閣,一鉤彎月倒掛枝頭,寒冬臘月,淒淒漠漠,倒是這梅園景致獨好,豐姿卓然。
“夏秋荷清,春冬梅好,”而她最愛的,就是折梅,斷一方清香,“七皇子也愛梅花嗎?”所以深夜孤寂一人,獨賞寒梅。
“鳳九又是因何來此?”不答反問。
被關得久了,能出門走走,自然會選一個心底惦念的地方。卿顏笑笑,“卿顏是來謝過七皇子饒命之恩的。”
“鳳家救的你,與我何幹?”
“七皇子若不放手鬆口,伯父又能如何?”這點道理,她明白,“卿顏自當早早回來,好生陪伴七皇子讀書。”
“你當我放你回去是隻著你回來?”
是要她永遠別回來。
“殿下,卿顏心底是向著殿下的。”毫無說服力的一句。
“說謊!”
卿顏苦笑。
真話沒人信,假話一堆倒多的是人奉為圭臬。
再看七皇子,雖是脾氣不好,但秉性極好,至少,對她,他誠實以待。
回鳳家第一天就見著了三皇子,他倒是走得勤,忽地闖進房間,沒有通報,沒有前奏。
她正對著銅鏡梳妝,聽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縱是沉穩也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一身潔白的中衣,頭發柔順地披在兩肩,手中還握著雕刻細致的象牙梳,麵色桃紅,睜著大眼,看著。
三皇子眼中的震驚不難看到。
料他也不是個正經的人,開口便是調侃:“這沉魚落燕、傾國傾城我算是見識了。若不是早知鳳九大名,還以為是見了鳳家小姐。”
三皇子,他正經起來是個尊貴的皇子殿下,而眼下就是個街頭撒潑的無賴。不想搭理,想他覺得無趣便會離開,卻不料他更是囂張,竟走近,掬起她的發絲,出口的自然不是好話:“這幽幽青絲,皇城之中多少女人夢寐以求。”
這些話,說了哪都不打緊,卻觸上卿顏的禁忌,“三皇子是招攬不成改用美色?隻可惜三皇子雖是俊美無雙,卻非卿顏所好。”
三皇子並未生氣,哈哈大笑,“你永遠這麼伶牙俐齒。”
卿顏氣結,“在下要穿衣著裝,請三皇子回避。”算是下了逐客令。
三皇子見她被氣得鼓鼓的臉頰,不好發作的樣子,長袖一揮,大笑不已,卻沒說出更加氣人之語,順了她心意,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