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情事之赤欣篇(朝嵐)
一輛驢車沿著曲折蜿蜒的山路緩緩行來,駕車的位置上並肩坐著兩個年輕人。都是同樣的粗布衣服,不知道為什麼,卻被穿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
坐在執鞭人身側的青年,懶洋洋地用手支住下巴,歪著頭,用無奈的眼神凝望著自己的同伴,而後者卻完全不為所動,根本不向他望上一眼。於是那青年隻有百無聊賴地打起了哈欠。即使如此懶散,也絲毫無損於他容顏的俊秀瀟灑。
然而他的天賦俊美,卻也在身邊人的對比下黯然失色。身材雖然嬌小了些,執鞭者臉上的線條和輪廓卻隻能用完美來形容。
雙眉有些細細長長的,生在女子的臉上絕對應該是極奪人魂魄的俊美,執鞭者的眉卻略向上揚,透出幾分桀驁不馴的味道。
眼珠很黑,如果與這樣的一雙眼對視的話,時間稍久,恐怕任何人都會被吸入那深深的眼波中去,然而前提是,要有人有這樣的膽量對它做長久的凝視。
雙唇略顯得薄了,唇角卻有個性地微揚,這樣的唇,笑起來時一定異常動人,然而若不笑時,就給人以冷冷的凜然不可接近的感覺。
總體而言,這樣的容貌,對於男子來說,略顯得俊美了些,而對於女子,又稍覺粗獷。
“喂喂喂,我說你啊,老是保持那麼一種嚴肅的表情,臉會僵化的,到時候一輩子就隻能戴著那樣不討人喜愛的一副假麵具了。”
忍耐了良久,趙遷終於在自己打出第三十七個哈欠之前開口。
“你給我少囉嗦!什麼事情都不做,隻知道遊手好閑的人,有資格去品評他人嗎?”
聲音響起來,出人意料地清清亮亮,不像是男子那樣的低沉,倒接近女子,如果不是用這麼一種大大咧咧的方式說出來,倒或許會給人以嫵媚的錯覺。
“哎……”趙遷長歎了一口氣,有些意興闌珊地開口,“我一直覺得我們倆一定是生錯了性別。像我這樣什麼也不會做,隻能做飯為我倆填飽肚子的人,怎麼看也應該生為女子,隨便找個人嫁掉算了,就不用像這樣天天為生計奔波。而你呢,僅憑你那麼受村裏的女孩子歡迎,就證明你應該是個男人才對。”
“你想找打嗎?”薑無欣的眉尖高高地挑起,轉頭看了趙遷一眼,眸中掠過一絲惱怒的神色。
“我說的是事實啊。”趙遷仍舊嬉皮笑臉。
薑無欣臉色陰沉地盯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決定不作評價,轉過頭去繼續駕車。然而她在心裏,還是禁不住念叨了一句。
真是不公平!
這句話是趙遷的口頭禪,但事實上連薑無欣每天也都會在心中暗暗念叨好幾次。明明是個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卻一直得不到男子的青睞,反而從小到大,那些女孩子們一個個都對自己趨之若鶩,送信物的、寫情信的,逼得她簡直都要瘋掉了。
薑無欣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有問題,還是村裏的那些女孩子們有問題。但是她認為,自己淪落到今天這樣的田地,至少身邊所坐的這個家夥要負上一大半的責任。
“喂!你可別想把什麼事都賴到我的頭上。你沒有男人緣,一定是你自己太沒有女人味啦。算起來,村裏村外和我倆同齡的男子中,沒有一個在小時候沒被你打過的吧?”
趙遷就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即使她一言不發,照樣有辦法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而且還毫無心肝地說出來。
薑無欣再瞪了他一眼:“你還敢說?我為什麼會和那些家夥打架?還不是你不好?”
“我又沒有求你幫我打架,是你自己要管閑事的。”趙遷斜靠在車杆上,得意洋洋地道。
不錯,確實是自己不好。都怪自己心腸太軟,喜歡打抱不平,這才惹了這個一輩子的麻煩回來。
認識趙遷純屬偶然,小時候的趙遷瘦瘦小小的,膽量也不濟,竟然淪落到連女孩子也可以隨便欺負他的地步。實在看不過眼的薑無欣有一天很不幸地打抱不平了一次,從那以後就像被牛皮糖給粘住,甩也甩不掉。最可惡的是,自從有了她的保護以後,趙遷的頑劣本性就開始充分地暴露出來,成天出去惹事生非,然後躲到她的身後,留她去收拾殘局。
氣急了的薑無欣曾經想過用拳頭好好地教訓他一頓,讓他以後看見自己就抱頭鼠竄,更別再來麻煩自己,可是趙遷竟然對她用上了她根本不恥使用的絕招——哭。
天知道她薑無欣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而且……竟然還是一個男孩子對著她哭哭啼啼,光是想起就會渾身發麻受不了,薑無欣隻好投降。從那以後,就經常可以看到趙遷詭計得逞後躲在一旁偷笑,而薑無欣卻跟那些男孩子們打到滿身是傷。
那時候趙遷就很認真地數數她身上的傷痕,然後感動地說:“你為我受了這麼多的傷,那我們就是生死與共的死黨。以後我變強壯了,就換我來保護你,一條傷痕換我保護你一年,看,有好幾十條,那就幾乎是一輩子了。說定了,我們就做一輩子的死黨吧。”
開玩笑!等到他變強壯?那時候恐怕她早就已經死掉幾百年了,她覺得最好的辦法還是盡早甩掉他才對。死黨?出事的時候撐死也要為他擋住的“死擋”才對吧?她怎麼可以笨到真的不要自己的命?
但是狡猾的趙遷又采用了第二個絕招:要抓住她的心,就先抓住她的胃。對薑無欣來說,燒飯炒菜遠不如去山上砍一大車柴簡單易做。而對於習慣了遊手好閑的趙遷,怎樣用最簡陋的條件做出最可口的菜肴則是他的研究專長。
於是趙遷開始費盡心思去琢磨薑無欣的口味和喜好,經過他調教的薑無欣,開始覺得吃其它任何人的飯菜都味同嚼蠟。仔細算計之下,不趕走趙遷會皮肉受苦,趕走他則會讓肚子受罪。最後她選擇了讓皮肉受苦,反正以前也已經受慣了,不在乎再多增加幾道傷痕。
唉……現在想起來,真是連腸子也悔青了。要不是小時候因為替趙遷收拾殘局,而和同齡的男孩子們全都結下了梁子,自己今日又怎會淪落到無人問津的地步?
她身邊的趙遷一直有些狡黠地看著她的側臉,看她這個神情,一定又在想那些往事了,還有她一直想破頭也不明白的問題,為什麼沒有男人肯來向她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