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有目的才來,或者是要對商府的人不利,這也是個好辦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想要使壞,也沒那麼容易。
不管怎樣,走著看吧。
他不認得她!
稍後,被商信帶著轉了好大一圈後,見過管家富叔,靳非垠被派做些簡單的工作,比如:和另外一名年紀較長的名叫春暖的丫環,一起打掃偏廳。
靳非垠拿著塊抹布一邊擦拭著紅木椅子,一邊一心二用地回想著不久前發生在府門前的事。
從商問存不注意的一瞥中,她明白他並不認得她,他大概都不記得自己曾經救了一個人,而也不會曉得他所救下的人,此刻正在商府,並且心中在不時想著他。
想他啊。
從來沒感受過,想念一個人是這樣子的感覺:期待著他能多看自己一眼,期待著他能和自己說說話……
可是,為什麼會想他呢?為什麼急於了解他呢?
那幾日在自個兒的家中,即使被爹娘與大哥逼著療傷、休養,她也不忘記讓人去查一查他的身世背景,好了解那位救了她的好人。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短短幾個時辰的相處,竟然有讓她想要好好了解一個人的衝動。
或許在他將她納入懷中準備去客棧,對她溫和一笑時,她已經將自己的心給送了出去?
以心相許!
以心相許,所以她急於了解他;所以她離開了家,來到商府;所以她寧願賣身入府,隻求能見到他,希冀他能給予回應。
可是他的麵貌,她至今才見過兩回。前一回因為傷得重,隻依稀記得他發著光,也混合著興味的眼眸,甚至,他的麵貌如何,他的性子怎樣,她是一點兒也不了解。
再來,她偽裝成乞兒,他在她意料之中收留了她,也因為他要成親,而府中缺少人手。她看到了他的樣貌,清俊中透著淡淡溫和的麵貌,頎長的身材散發出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
重要的是,她親身感受到了他的善良與好心,不然不會救她,更在她家人來了後立刻消失不見,速度之快,像是擁有絕頂輕功的人,自然也不會收留她。
即便如此篤定他的溫良,可自小娘的教誨讓她沒有完全將自己的心給交出去。世上人心難測,富家之人心更是詭秘,何況——
她眼神暗淡,何況三日後他即將成親!
商問存和魏蘭心,他們的親事在小小的晤麵鎮已經掀起不小的話題,魏家與商家同是富商之家,而據說那魏蘭心更有閉月羞花之姿,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說,他和她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人人口中都在讚歎著金童玉女的組合。
商問存啊……
為何,他要娶妻?在她才認識他之後!那要她的心如何甘願,即使稍稍深陷,卻也是她的初次。依著娘與爹的性子來看,她必然也是如他們一般,今生心中隻能留一人的那類人。
商問存,商問存,他會在她今後的生命中占據最重要的位置嗎?
春暖光明正大地打量這位新來的小丫環好一會了。在她差不多將偏廳的其他擺飾盡數擦完時,她卻還在原來的一張椅子上耗損抹布。
管家的命令是必須在申時將偏廳打掃完畢,因為在那之後少爺就要和管家,以及其他的一些管事在此處理府中事務。
如果她們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少不了挨罵。管家雖然平時好說話,但是他最最討厭仆人們偷懶不做事。
按照她的速度,恐怕到了明日的這個時辰,也沒有完成任務啊!
怎麼回事啊,這個小丫環。看起來長得倒是十分的美麗,但是對人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好像別的人都與她無關似的。看她方才麵對管家時不冷不熱的樣子,還真怕管家派她做些粗重的活呢。最最出問題的是她的動作,是不是在想心事啊?怎麼兩隻眼睛都不看椅子,一直注視著前方。大概是想家了吧?
春暖不免記起自己初到商府的那會兒,也時常心不在焉的,一到晚上就一個人躲在被窩中偷偷地哭。才十幾歲的年紀,就被賣身為奴,心中又惦記著家中,難免要傷心落淚。
春暖搖頭,算啦,她初來乍到,自己就多做些活吧。
正要將最後廳內一張椅子擦完,耳邊卻忽聞幾個熟悉的字眼,她側耳傾聽——
“商問存……”
春暖喃喃念著,腦中轉動,霎時想起,這商問存,不正是少爺的名字嗎?這小丫環怎麼……
她撇過頭,卻見她帶著英氣的眉正緊緊打了結,眼光也暗淡下來,心中不免想著,莫非她也……臉不禁紅了紅。難怪了,這府中多的是懷春年紀的丫環,對長相好看的少爺自然存了一份念想,但大家心裏頭也都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高攀隻能做夢。
現在,少爺馬上要成親,要娶妻了,她們的夢也要做到頭了,她繼續做事,將心中的遺憾留著,自己品嚐。
須臾,她將椅子擦完,準備離開。
“喂……”她叫什麼名來著?
靳非垠依舊那副樣子。
“喂!”春暖走過去,拍上她的肩,“要走了。”還有其他的活要幹,少爺的婚事老太爺可看重了,非要辦得風風光光的,也因此加重她們的活計,好在府中又多了個小丫環,希望她不要總是這副樣子。
靳非垠抬首,“……”
“我們該走了!”
她點點頭,站起。
“喂,你叫什麼名?”她的性子不就如此,想問什麼就問什麼。
“靳非垠。”她看她一眼。
“靳非垠?”春暖眼睛亮起來,“好聽!”不像她,爹爹是個沒念過書的人,給她取了這麼個名字,不過總比妹妹好聽,她叫花開,哈!
“那麼我叫你非垠,成嗎?”
“嗯。”靳非垠點頭,跟在她身側走出廳門,而另外一撥人卻正從外往裏走,然後——
“呀!”稍不注意,靳非垠一頭撞進來人的懷中,幸好那人及時扶住她的手臂,不然她也許會倒了下去。
“少……少爺……”春暖睜大了杏眼,瞧著臉色不好的商問存,心中暗暗替靳非垠擔憂。
非垠可真是不小心,走路都不看前麵的嗎?居然撞到了少爺!哦,她都不敢看少爺臉上那不悅的表情了。
這下糟了。
“對不——”靳非垠自那人的懷中抬首,想要道歉,卻在看到商問存的臉後住了嘴,張口吐不出話。
商問存將她扶正。
是她?那名他不久前剛允許入府的小乞兒?她見到他怎地如此驚訝,眼睛裏盡是詫異與茫然,仿佛不知身在何處?
“少爺?”有人提醒。
心中微微一動,他將手自她的手臂上抽離,率先走進廳內,身後幾名管事立刻跟進,但都忍不住回頭望了她一眼。其中還有管家富叔的。
真的慘了!春暖在心中唉叫。
管家派她與非垠一同來打掃,自然是讓她帶著非垠,畢竟非垠才初來,可是現在她居然……
不敢想象,管家那一瞪眼代表什麼意思。
“快走,快走。”春暖拉了靳非垠的手,拔腿就走。
跟著春暖往前趕,靳非垠仍然回過頭,瞧向廳內,尋找那現在已經熟悉的身影。
不知為什麼,方才自他身上發出的氣息十分的冷,沒了那若有似無的藥草味,隻是純然的冷,好像他正在盛怒之中,但他卻又不表現出來,隻是從他沒有幾許溫度的眼中可看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