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開始冷戰。
冉玖玖盡可能地晚起,這樣可以避免在早餐時分,看到宗徵那張冷臉會消化不良。
其實她有些委屈。她說的又不是假話,隻是語氣……強橫了那麼一些些,而且在他說那些話時,她確定,那裏麵絕對有不可錯辨的關心擔憂。
可是一麵對他冷峻的表情,她便霎時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心肝亂顫和心虛感,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自然也就錯失大把和好的機會。
自從那天離開餐廳,隨宗徵到這裏來住,已經三天。
冉玖玖打算出門采購一番,順便……給那別扭男人帶個禮物,以示她和好的誠意。即便她究竟還能在他家住多久還是未知,但好歹現在他們還是無可避免的室友關係,不能天天都保持低氣壓,讓人消化不良的痛苦吧?
在商場逛了一圈,她的卡上立刻少了好些個零。又去買了新手機,重新申請了SIM卡,她便將舊的那一部痛痛快快丟掉了——幾天沒有開機,想必一定會被轟炸到死。而且她擔心父母會順著手機這條線找到她,這幾天便連開機都省下了。
幸好她以前有記錄在案,一聲不吭便出去旅行,現在父母應該還在大麵積查問她那些狐朋狗友,所以她的卡還沒有被冷酷幹脆得凍結掉。
在商場轉了轉,她想不出究竟要給宗徵買些什麼。奢侈品,恐怕他不會喜歡,反而大罵她浪費,其他有的沒的她又沒有看得上眼的,而且千篇一律,實在不夠凸顯她的誠心。
於是她幹脆去高檔樂器店,在店員指導下為他買了一把小提琴。她心想,這算不算連上次的爛賬也一並清算了呢?
最後一次在ATM上麵提了款——這是打算付給宗徵的房錢,她便準備接下來都不再動用任何能夠讓人順線找到自己的物事。拎著大包小包,她招手正準備叫出租車,視線忽然落在一旁小小的書店裏,一些色彩繽紛可愛的畫冊上麵。
最後的結果,是冉玖玖除了拎了幾袋子衣服,還有一袋子現金,另外……就是一個小塑料袋裏,數十本極其廉價的打折菜譜。
她決定——她要學會做飯!
餓死的滋味實在是……痛苦外加杯具。
晚上十點,宗徵跨進家門,總覺得房子裏麵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真的,是一種“味道”,特別像……像……
“你回來啦?”冉玖玖從自己的房間裏迎出來,臉色有些蒼白,但精神極好。
宗徵淡淡哼了一聲,“無事獻殷勤。”
冉玖玖也不惱,拉著不甘不願的他到沙發坐下,客客氣氣地奉上現金,“房費,請查收!”
她笑容滿麵的,還挺有禮,宗徵自是不好再矯情下去,隻是對著那一大坨,心間有些不知名的刺痛。他做出開心的樣子,收下了那袋子,掂了掂,“這麼多?要住多久?”
完全一副銀貨兩訖的生意人口吻。
冉玖玖有些掛不住笑,揚起臉笑問:“明天周末,你……還要去打工嗎?”
“當然。”
相較於他的冷淡,她有些急切地問:“那什麼時候回來?還是晚上這個時間?可不可以早些回家?”
沒有注意到她的用詞,他隻覺心裏煩躁極了,坐不下去,於是站起身不耐道:“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安心做你的大小姐,在這裏待著逃避現實就好了,問我這種小市民的瑣碎時間做什麼!”
這話太傷人了。至少,冉玖玖的滿心熱切被驟然割裂,砰地,化成一地碎片。
就為了自己那天的話,他記恨到現在嗎?
冉玖玖衝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能不能,能不能請你明天早回來一點……隻要一點時間?”
他不耐煩地將她甩開,忍耐的脾氣也終於被她這番莫名其妙的舉動折磨沒了,“你到底想怎樣?”他緊緊抓住她,不曉得自己已然失了風度,將她抓痛,“還是,這又是什麼大小姐的玩樂遊戲,想要拿我開刀?!我告訴你,少給我搞這套!既然現在你是我的房客,就要記得那‘約法三章’,少給我添亂,我沒時間陪你玩遊戲,我沒你這樣無聊沒事做!”
她隻覺眼眶一陣發酸,有什麼東西要湧上來一般,生怕這場麵不夠混亂。她一昂頭,心裏越是委屈,神情卻越是高傲,惡狠狠地衝他吼了回去:“不過是問你幾個問題,你至於要這麼凶嗎?我怎麼著你了,你偏要這般防備我?我到底是殺你全家的凶犯,還是壞你姻緣破你祖墳風水了,你做什麼偏要這般針對我啊?是,我是任性刁蠻,但是我有怎樣禍害過你嗎?有用你所說的‘遊戲’,傷害過你什麼?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你——”
她打斷他,接著吼道:“我看你才是心裏藏著最見不得人的想法吧!你說什麼,什麼什麼‘大小姐的玩樂遊戲’?好啊,我倒是想聽聽,你是不是之前被哪位大小姐玩弄過了,現在可逮著機會,衝我這個大小姐大發脾氣啊?你倒是威風,可是我太無辜!這樣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是你心裏有陰影,而不是我在欺淩你,請你搞搞清楚!”
宗徵大怒,然而下一秒卻見刷的一下,她的眼淚便洶湧而出,她憤恨地用力去擦,卻怎麼也擦不淨,流不幹。
那模樣,像極了一個性子頑皮又別扭的小花貓。
明明一副委屈要命的樣子,卻偏偏讓自己裝出毫不在意的倔強神色來。
一下子心情似乎又好了起來。他上浴室拿了毛巾,用冷水沾濕捂在她雙眼上。
“幹嘛啦!”她抗拒。
“過來!”他輕輕鬆鬆地一把拉過她,“若是想早上起來出現兩隻腫泡眼,你大可再使勁推開我。”
知道會造成可怕的毀容效果,她立刻乖乖不動了,然而嘴上還是不饒人,“哼,你心虛了吧?”
被捂住雙眼,她看不到此刻他麵上淡淡的笑意,隻能聽見他佯作冷酷的聲音,“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思想單純得可以。”
她又像炸了毛的貓一樣,差點跳起來,“千金小姐又怎樣?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即便被蒙著眼,她的指尖仍無比準確地戳上他,用力地戳戳戳,“我告訴你,像你這樣想法的人我見的多了!可並不是每個千金小姐心腸都那麼壞,無聊極了拿活生生的人耍著玩……”
“我初見你的時候,你不也是對我這樣的窮人沒有好臉色?”他淡然反問。
“表情是一回事,心態又是一回事嘛!”眼睛上涼涼的,倒是蠻舒服的。“那個時候我以為你就是借機要黑人,所以才覺得你很討厭……”
“喂女人,你自己不長眼睛衝過來撞翻我吃飯的家夥,讓我怎麼對你和顏悅色?而且,賠償正是最最必要的事情吧?”
“哎呀呀,真是!”她有些不滿地胡亂揮了揮手,“我就知道,你這個人能把一件小事狠狠惦記到死!”
她掙開他的手,蹬蹬蹬跑進房間,又蹬蹬蹬跑出來,“喏!不管怎樣,這就是賠禮了!這幾天的冷戰,還有最開始的那筆爛賬,都算清楚啊!”
宗徵打開盒子。閃亮的琴漆,周身散發一種淡淡的木頭清香。是頗新的一把琴,但是看上去涵質不錯,應該……是她認真挑選給自己的吧?
她沒有敷衍他。
不知怎的,為這事實他心裏隱隱有些高興,於是對她露出輕鬆的笑臉,“讓我明天早些回來,有什麼驚喜等著我嗎?”
這樣直白的問出來,反讓冉玖玖有些不好意思了。“哎呀哎呀,反正……”她支支吾吾,索性粗著嗓音吼開,“反正,讓你早點回來你就照做嘛!問那麼多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