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就覺得不遠處樹上的蟬聲更聒噪了。我閉著眼又讓了一寸,眼看衣袂都快夠著大皇子妃了,秦斂忽然一把把我抓了過去,並且摟得更緊了。
他那雙手看著挺修長瘦弱的,沒想到力氣還挺大。我掙了第一下沒掙開,又掙了第二下第三下,結果還是沒掙開,隻得憋住一口氣道:“殿下,你不熱麼?”
秦斂道:“不熱,怎麼?”
我弱聲道:“可我熱……”
秦斂“哦”了一聲,挑眉道:“那我給你扇扇風。”語罷真的“刷”地搖開了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給我扇風。
他扇得有多麼理所當然,我就被扇得有多麼毛骨悚然。我睜大了眼睛扭頭並且仰起下巴試圖去望他,秦斂涼飄飄的話從我腦袋上麵悠悠打著旋兒轉下來:“鬧騰什麼。給我坐正了。”
我“哦”了一聲,正容道:“太子殿下,你難道沒覺得今天跟平常好像有點兒不一樣麼……”
秦斂道:“哪裏不一樣?”
我道:“好像有點兒陰風陣陣的……”
秦斂道:“怎麼講?”
我道:“我琢磨著肯定是有鬼附到你身上了,否則你今天晚上怎麼舉止這麼正常呢,這也太不正常了。快說,你究竟是什麼鬼?畫皮鬼?水鬼?還是吊死鬼?”
我的話還沒說完,那絲兒扇子搖出來的微風就沒有了。秦斂姿態頗瀟灑地收了折扇,並且“啪”地在我腦袋上敲了一下,麵無表情道:“說什麼呢你。”
我作恍然大悟狀,道:“都不知道我剛剛在說什麼,看來你剛剛真的是離魂了。我跟你講啊,你剛剛身體被鬼附身了,你被附身之後特別善良特別體貼,一點也不符合平常的作風……”
“……”
秦斂冷著一張臉,抿著唇又想拿扇子敲我,被我反應敏捷地躲了過去。他不好再動手,隻好拿眼神當羽毛箭使,嗖嗖地一把一把射過來,讓我真的很有一點萬箭穿心如坐針氈之感。於是我隻能努力無視他地去看高台上還在跳著舞的曼妙女子們,然後漸漸又生出了一點多管閑事的感慨來。
今晚家宴,大皇子秦旭呈給陛下的是一副梅圖,還是他自己親手所繪,雖然精致,且幾朵梅花的寓意被大皇子說得個天花亂墜,然而它除了紙墨筆硯和裱框工錢以外又著實沒再花一文冤枉錢,這也著實匹配了大皇子殿下嗜錢如命的本質,於是聖上單手背在身後,彈了彈那畫框,淡淡道:“這個框子是從你家裏客廳的那幅畫上剝下來的罷?”
秦旭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回父皇,不是的。兒臣隻是覺得客廳那個畫框最為古雅,所以吩咐工匠又重新仿照著另外訂做了一幅……”
聖上道:“哦?那工匠的手藝看來的確不錯,連邊邊角角的這些小裂紋都能做出個分毫不差。”
秦旭:“……”
二皇子秦宇呈給陛下的是一台戲劇。其實從客觀講,幾個伶人扮的是青衣和花旦的角兒,也著實配得上青衣和花旦的年紀和容貌,唇紅齒白,星目顧盼,腰肢柔軟,並且唱功也著實不錯,嗓音圓潤,婉轉嫵媚,如果這出戲是搭在宮外麵的酒樓裏,也許生意會十分的火爆。然而隻因二皇子斷袖的癖好,所以這出戲唱得再好也是白搭,且唱得越好聖上的臉色就越暗沉難看。
聖上斂聲道:“秦宇。”
二皇子撐著下巴看台上:“哦……”
聖上道:“秦宇。”
二皇子撐著下巴看台上:“哦……”
聖上重重一拍桌:“秦宇!”
二皇子殿下終於徹底清醒,一下子嚇得滾到地上,伏首認罪道:“父皇……”
聖上指著他的一隻手顫得不成樣子,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痛心疾首道:“今天起你閉門思過一個月,默寫五經一百遍,不準其他人代寫,背不過寫不完就別來見孤!”
二皇子道:“兒臣,兒臣領旨謝恩……”
而三皇子今夜呈給陛下的則是一曲竹枝舞。也不知他從哪裏淘到的美人和樂工,一肌一容都是精雕細琢出來的上好羊脂玉,一顰一笑都是千金難買的如花如月貌。三皇子酒不醉人人自醉,看得比誰都要癡迷,聽得比誰都要認真,手還在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著節奏輕拍。那種微微仰著下巴眯著眼特別自在特別享受的模樣,在別人眼裏看起來還真是……誰看了都想衝過去狠狠拍過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