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偏偏就是因為這些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我若是真的提筆一件件解釋又會顯得我太計較。並且秦斂想聽的明顯不是我的解釋,他就是想要我一個認錯的態度而已。
我決定不予回信以示抗議。把信鴿扔給一邊的女官,摸了摸柔柔弱弱“喵喵”叫的雪白小貓,叫來阿寂吃晚膳去了。
隻是鑒於秦斂的這封來信,讓我次日打算再度摸出宮的計劃不得不擱淺。不過我卻沒有感到太無聊,因為三皇子殿下突然駕臨東宮,讓我得以觀摩了一次話本裏男追女經典橋段的現實版。
花前柳下,微風拂麵,秦楚一身月白華袍,捏著折扇繞到阿寂麵前,眼含脈脈語帶花香地道:“阿寂姑娘,吃了麼?”
阿寂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麵色涼如水地道:“回三皇子殿下,公主尚未用膳,奴才沒有先用飯的道理。”
秦楚的一雙桃花眼亮得就像是碧波粼粼的湖水一般,又向前邁了一步,輕快道:“正好我也還沒用膳。幹脆我帶你一起出宮去吃,你說好不好?”
阿寂又後退一步,依舊恭敬低著頭,語氣寒得可以凍成冰:“謝謝殿下好意。宮有宮規,奴才不得公主允許,不能私自出宮。”
“你家公主自然不會不允你。”秦楚搖搖扇子,又跟著進一步,一雙眼珠一瞬不瞬地粘在阿寂的身上,柔聲道,“東宮規矩多,你和你家公主千裏迢迢來到南朝,可有不適應的地方?”
阿寂再後退一步:“多謝殿下關心。奴才沒有不適應的地方。”
她的話說完,我在秦楚再度情難自禁地跟著邁上去之前閉上了眼,然後在心中默念了一二三,然後果然就聽到了大物件落水不小的“噗通”聲音。
阿寂太狠了。她就這麼不動聲色地把秦楚引到了池邊,眼睜睜地把他從風騷狐狸變成了落湯公雞。連我都不敢這樣對秦斂。
秦楚個頭不小,如此一頭紮進去,壓壞了池裏好幾株開得正亭亭的荷花。南朝男子基本都識水性,但鑒於秦楚沒有防備,所以從池中站直的時候,手中的折扇已經不見,腦袋上還頂著半片荷花葉,仍舊顯有幾分狼狽。
阿寂依舊站在池邊,冷眼看著宮女內侍們一窩蜂湧上去噓寒問暖,依舊站得筆直巍然,一動不動。
我忍不住歎口氣。男追女隔座山,這話還真是半點沒錯。隻可惜我沒有這份幸運,還沒有享受被愛慕的過程就已經嫁給了秦斂。
秦楚的脾氣實在很好,比秦斂蘇啟之流要好上不知多少倍。阿寂做到這個份上,他都還沒有惱羞成怒。先是慢條斯理地出了池子,再慢條斯理地摘下頭頂上的葉子,然後慢條斯理地拎起已經濕透的前襟,再然後慢條斯理地撚了撚自己的指尖,最後慢條斯理地抬步離去。走到門口還不忘停下腳步,對著快站成一尊雕像的阿寂回眸一笑。
我幾乎要對他表示敬意。如此落魄之下還能做到這樣的瀟灑,這樣的風度,這樣的泰然,實在是很能配得上風流貴公子這樣的稱號。
我原以為是我原來低估了他,到次日才發現我隻是前一日高估了他。秦楚秦楚,朝秦而暮楚。我本以為這個名字就是他的性格,次日才發現秦楚這個名字就和後半夜做的夢一樣,都應該是反著理解的。
秦楚在第二天大清早又不請自來,捏著一把嶄新折扇,扇骨雕琢得頗精巧,玉冠和服飾也換得更為華麗,踏進門來的那一刻,讓我立刻就想到了隻有在求偶時節才肯放下身段開屏起舞的雄孔雀。
秦楚搖一搖扇子,嘴角帶笑客套道:“太子妃殿下好。”
實話講,我是真沒想到他的自信心能重塑得這樣快這樣好,僅一夜之間就能恢複到足以傷心地重遊。隻好跟著客套:“三皇子殿下好。”
秦楚道:“阿寂姑娘在麼?”
我就知道他會問這個,於是很利索地撒謊道:“她不在。我放她出宮去了,大概夜裏才會回來。”
我本以為這樣說了秦楚就會告辭走人,沒想到他後麵跟著的話卻是:“如此甚好。我正有關於阿寂姑娘的事想同太子妃殿下請教。本擔心她在場會不方便,如此甚好。”
我:“……”
秦楚沒有注意到我的內傷,自顧自坐下,然後一臉虔誠求知欲地道:“敢問太子妃殿下,阿寂姑娘喜歡什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