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將手中兩塊玉玦清脆一碰,欣慰道:“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一大半了。我就知道蘇熙你必定會通情達理,難怪能教出阿寂那樣玲瓏剔透的女孩子來。”
“……”
聽他這樣評價阿寂,我簡直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想想秦楚之前是多風流的皇子一個,現在居然變成了阿寂踹他左腳他甘願伸出右腳給她接著踹的癡情種,世間之大,果然無奇不有。
未料他居然可以猜出我的心思,認真道:“你不要拿這種表情對著我,好像我是什麼大怪物一樣。秦斂沒跟你說過吧,一百多年前我們南朝還有憑著這點揪出寵妃給皇帝戴綠帽子的曆史呢。南朝皇室曆代都是忠誠英俊又溫柔體貼的好男人,不信你可以考證考證。
我的嘴巴緩緩張開,半晌才又緩緩合上:“還有這等事?”
秦楚道:“那個寵妃生下的兒子娶了一個大臣的女兒,結果娶妻好幾年以後還是風流得要死,甚至還勾上了這個大臣新納的小妾,把綠帽子親手戴到了這個大臣頭上。這個大臣盛怒之下發誓要端了這個王爺,沒想到順藤摸瓜摸到了陳年舊事,發現這個皇子不是先皇的親生兒子……後麵就不多說了,這事兒鬧得太醜,壓了很久才平息下去。總而言之,這充分說明我們南朝皇室癡情的優秀傳統源遠流長,並且根深蒂固。所以啊,你以後不要再懷疑秦斂對你的癡情程度。”
“……”
秦楚說了這麼久,估摸著快要到阿寂回來的時候,便起身告辭。他推開了門,又關上,我已經他已經出去,沒想到他還留在屋中,同我道:“還有最後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誠懇道,“這種話一般都不當講,所以你還是不要講了吧。”
“不行我還是要講。”秦楚直接罔顧我的表態,腳步在房間裏踏了數圈,在我聽得快要睡過去的時候方才停下來,語氣猶豫,又有些嚴肅,“雖然我這個弟弟從小就與我不算親厚,但我一想到你的死期也是秦斂離世的那天,還是很有些心酸。蘇熙,你真的不想看著他好好活在這世上,而是陪著你去陰間麼?”
之前我從未想過有一天秦楚的口才會這樣好,囉嗦半天有的沒的之後突然一針見血地戳在最重點上,這簡直比蘇啟的咄咄逼人還要讓人精神抖擻。
其實近來隻要沒有在昏睡,我便一直在暗暗糾結這個問題,並且越來越發愁。前些天有一次試圖挑起這個話題,勸秦斂再考慮一下,結果那時剛剛醒來,暈頭轉向之間輕易就被他將話頭不動聲色地轉移到了天南海北,再想起來已經是我睡過去醒過來再睡過去再醒過來之後了。
雖然再想起來的時候對秦斂的行為感到泄氣,但另一反麵又再次確認了秦斂真的是喜歡我的,喜歡我到了這種地步,這樣想著就會越來越覺得心口滿溢漲開,之前的那些委屈漸漸變得忽略不計。
而忽略不計之後,就愈發覺得就算秦斂樂意,我也不該讓他如此做。我一直很想做一個讓別人看起來比較滿意的公主,至少要做到大度與善良,寬容與忍讓,總之既然做不到蘇啟蘇姿他們那樣睿智,那至少要讓蘇啟性格裏所有亂七八糟的缺點都不能出現在我身上。
此外,在我嫁去南朝之前,教習我夫妻相處之道的姑姑也告訴我,在皇家,幸福比情感更重要,理智比幸福更重要,責任比理智更重要。我那時候雖然不是很懂,並且後來也沒能嚴格按照這條訓誡來做,然而卻一直覺得這句話實在很正確。
這樣一想,便覺得心裏那點微弱的私心此時必須要無視掉。我雖然膽小,卻並不特別膽小,死亡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雖然陰間聽起來便有些陰森,但既然人人都可以過得,那我自然也可以過得,不必一定要秦斂陪伴。假如我實在舍不得他,還可以在陰間的奈何橋上等著他。如此告訴自己後,就愈發覺得秦斂還是繼續活在這世上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