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是這邊屋子裏的動靜驚了她,隻是春巧向來是膽小畏怯慣了的,縱然這邊屋子裏動靜再大,她除了遠遠的站了看著,亦不敢過來勸一分。漫天的風雪裏,她身著青鴉色小鼠皮毛衣裳,怯生生的站著,那樣的嬌弱柔小,分明是風一吹,就要沒了的。
不知道是春巧的這番模樣讓楊浩宇的心裏開始發軟,還是她是蘇洌兒屋子裏過來的,愛屋及烏,他夠不到蘇洌兒,就算她的丫鬟自己也覺得的親?總之,楊浩宇的腳一步一步的過來,不多時就來到春巧的麵前,春巧想不到他竟然頂著雪來到自己麵前,竟愣了。
許久,春巧才想起似的,慌忙掏出絹子,忙不迭的給楊浩宇撣著頭上身上的雪片兒,一邊低聲道:“大少爺怎麼不從回廊裏轉過來,就這麼頂著雪,也不怕風吹了趕明兒頭疼。”
她這樣溫聲軟語的樣子看在楊浩宇的眼裏,分明有著幾絲蘇洌兒的味道,楊浩宇慢慢的笑了起來,他翻手將春巧的手握住,語氣溫柔的道:“你站在這裏,不冷麼?”
他手裏的溫度讓春巧的心瞬間一顫,臉兒就紅了,她諾諾的看著楊浩宇,喃喃的道:“我,我不……冷……”一句話說出來,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風雪連天的站了這許久,怎麼可能不冷,說這話倒像是楊浩宇白表了情般的。
楊浩宇卻笑了,握著春巧的手緊了一緊,柔聲道:“進屋去罷。”
他這樣從來沒有過的溫柔,讓春巧的心撲通亂跳起來,一張小臉頓時漲紅得如紅霞般,看在楊浩宇眼裏,竟是前所未見的嫵媚,他的血往上一湧,就將春巧往懷裏帶得緊了,直往屋子裏去了。
清柳閣的門才關上,蕊珠兒所住的落葉軒裏,就傳來了極尖利的摔碎瓷器的聲音,間或夾雜著蕊珠兒傷心欲絕的哭聲,久久不停。
鳳棲苑裏。
蘇洌兒雙目紅腫,使著性子非要命人將屋子裏的箱籠等物全都抬去庫房,楊清和又惱又尷尬,直是哄不住,蘇洌兒哭著道:“原本以為這些都是你偏愛我叫人送來的,卻不曾想老爺竟沒有這樣的心思,白讓我歡喜了,今兒還落得讓她們當槍使,我雖然是老爺的人,卻到底年輕,老爺的兩個兒子哪一個站起來不是比我高,今兒早上二姐姐和三姐姐這樣一人一句你來我往的,我竟不知道是衝著誰了,知道的,是老爺的兒子們尊重長輩,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老爺的這兩個兒子有什麼呢?”說到這兒,她忍不住掩麵大哭了起來:“老爺忘了之前,四姐姐是怎麼誣昧洌兒的麼?”
她這樣一口一聲的老爺老爺,與其說是恭敬,不如說是抗議,楊清和知道蘇洌兒是起了性子了的,他一陣苦笑,隻好不停的點頭:“好洌兒,你說的是,是他們莽撞了,過了這年下裏的,我非懲罰他們不可。”
“老爺也罷了,這好話兒我不知道已經聽了幾籮筐了,當初我懷那孩子落了胎時,老爺亦是拿這樣的話兒來敷衍我的,今兒又來,誰還信呢。”蘇洌兒哪壺不開提哪壺,頓時將個楊清和嗆得滿臉通紅。
梅姨眼見一屋子雜亂鬧得實在不像個樣子,饒是她性子好,這會子也忍不住過來,擺出奶娘的身份將蘇洌兒訓斥了道:“洌兒,不是奶娘說你,再怎麼著,今兒可是小年呢,你這樣哭哭啼啼的鬧個沒完的,叫下人們瞧著成什麼樣子,又讓老爺這樣子讓人瞧了像什麼呢?”
她極少發火,此時這番話說出來,蘇洌兒竟像是有些怕的,聲音明顯的小了許多,楊清和見此,對梅姨一麵感激,一邊就忍不住更加的要另眼相看起來,然而見蘇洌兒又委屈又畏怯的樣子,心裏又心疼,忙道:“梅姨別發火兒,原並不是洌兒的錯,隻怪那兩個東西不省事兒。”
梅姨見他接話,竟然話鋒一轉,毫不客氣的向楊清和道:“老爺這話是說得對了,這個事兒其實真的不能怪我家小姐,這庫房裏有東西送來,不說我家小姐,就是奴婢,以及這滿院子鳳棲苑裏伺候的下人們,見了東西沒有一個不以為是老爺您的心意的,不曾想竟然不是,這會子我家小姐平白的讓人擠兌成這樣兒不說,還落得被人笑話,老爺,您倒說說,這怎麼說?”
楊清和不意她竟陡然將話轉到自己身上,一愣之下,竟然無言以對的,隻聽梅姨又道:“她們也不過就是嫉妒老爺平時對我家小姐好罷了,所以一有時間就抓著來擠兌我家小姐,要說好東西好玩意兒,誰屋子裏沒有個幾件,又是誰的心意誰去獻的殷勤呢?”
楊清和訕訕一笑:“是,梅姨說的是……”
梅姨一麵命人就東西全都收好重新歸攏起來,一邊又有意無意的道:“別的屋子裏的先不說,就那二姨奶奶頭上的那枝釵,鳥嘴裏的那顆珠子明眼人一瞧就是顆夜明珠的,這顆夜明珠別說咱們府裏,就是揚州城裏,又能找得出幾顆來,說起來,老爺也真的是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