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不由氣急的“唉”了一聲:“明兒都除夕了,這什麼客商呀,就算他不用回去過年,這別人還要不要過年了啊。”
楊浩宇拍了拍三姨娘的肩膀,轉身向張半藥道:“張先生,家父為人嚴厲,從來不許楊家的事被外麵的人議論,你知道怎麼做了?”
張半藥垂下頭:“小的隻是來給小姨娘診病,其他的事一概不知,就連大少爺這話是什麼意思,小的亦一樣不知。”
楊浩宇滿意點頭:“你能明白這些,很好。”說著喚進自己貼身的小廝來:“去賬房裏支五百兩銀子,就說張先生為楊家盡心伺候了一年,這大年下的,特例加賞。”
小廝答應著去了,張半藥最是見錢眼開的人,隻要有錢他萬事不管,當下見楊浩宇沒有什麼別的吩咐了,他開了個方子,道:“小姨娘的毒雖然已是解不掉了,但是這個藥卻能讓小姨娘昏睡不醒,護著心口上最後一絲元氣,不至於死在年裏頭。”
楊浩宇看著那方子,想著蕊珠兒往日的巧笑倩兮,溫柔體貼,他心裏到底澀了起來,擺了擺手,命人按方取藥,喂蕊珠兒喝了下去。
可憐蕊珠兒雖然奄奄一息,卻不知道自己已是大限到了,乖乖的喝了藥,隻覺得眼皮漸漸沉重,最後看一眼楊浩宇,隻喚了一聲:“麒兒。”就昏昏睡了過去。
晚上楊清和回來聽說了此事,暴怒之下也不由生疑,今年府裏發生太多離奇的事,先是蘇洌兒落了胎,後是姚芝蘭瘋了,再就是四姨娘不知道從哪裏得來假孕的藥,這會子,更又有一種世間稀少的毒藥,施在了兒子的一個偏房身上,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然而心中雖然生疑,可是畢竟第二天就是除夕了,楊清和最是注重這些,他絕不肯在年裏去觸碰這些晦氣的事,於是命人將昏迷不醒的蕊珠兒移出了落葉軒,在楊府後角門上一個偏僻的屋子裏命專人伺候著,落葉軒裏用艾草仔細的熏了,又請了道士來開壇做法驅除陰邪,力保楊府裏處處潔淨沒有邪氣了,這邊就轟轟烈烈的掛燈籠,貼對聯,祭祖先,放鞭炮,一家人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般的,喜氣洋洋的守歲過起年來。
琥珀將這件事告訴蘇洌兒時,蘇洌兒神色不動,心裏卻是一陣顫栗,她知道,自己已經得手了。
是的,自從蕊珠兒那日來找她談過後,蘇洌兒就起了殺心,雖說蕊珠兒無辜,可是,自己的家人又何嚐該死,怪隻怪,她蕊珠兒不該那麼敏感,對自己和楊浩宇的關係起了疑心,又愚蠢的來找蘇洌兒挑明,蘇洌兒犧牲布置了這麼久,是再不肯毀在任何人的手裏的,所以,蕊珠兒隻有死。
不過是在楊浩誠帶回來的胭脂裏,滲進了鬼醫新煉的好東西,她知道,女為悅已者容,在楊浩宇又有了春巧後,蕊珠兒唯恐失了丈夫的心,一定會用的。
可是在得知蕊珠兒命已奄奄後,蘇洌兒縱然心再狠,亦禁不住的一陣驚栗,這個家裏被自己一手設計下來的,這是第幾個了?
一邊的梅姨正留心著她的神色,此時見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知她心裏定是在為蕊珠兒的事自責矛盾掙紮著,將琥珀找借口支了出去,梅姨過來將蘇洌兒抱在懷裏,也不說話,隻在她背上輕輕的拍著,仿佛還是蘇洌兒小時候,初被家人送進庵裏時的惶恐和無助,隻剩了她的懷抱是蘇洌兒唯一的依靠。
過了許久,蘇洌兒方才抬起頭來,淚眼蒙蒙的看向梅姨,仿佛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借口般的:“若她不死,她肯定會將發現的事說出來, 對不對?”
梅姨無聲的點頭:“是。”
蘇洌兒將臉輕輕靠在梅姨的懷裏:“那麼她就一定得死,對吧?”
“是的,她不死不行,小姐,你記住,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梅姨知道隻有幫蘇洌兒打消心裏的罪惡感,她才能振作起來,而既然,這一家子人都已注定了要為蘇家陪葬,蘇洌兒亦注定已不能回頭,又何必還要愧疚自責。
蘇洌兒心裏這才慢慢的有了絲底氣,她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也不再那麼虛軟:“是啊,她們都是我的仇人,我怎麼能為仇人落淚呢,我該高興才是。”
梅姨擰了熱棉巾來給她抹了臉,這才道:“是啊,所以,咱們回頭得給老爺夫人們上枝香,讓他們九泉之下,也高興高興。”
蘇洌兒這才高興起來,點頭稱是,洗了臉和手後,就扶著梅姨來到鳳棲苑的一個偏屋裏,那裏設著她給家人設置的牌位,隻是為著不讓楊清和起疑,她隻是在牌位上籠統的寫著“蘇家先人”四個字,楊清和亦奇怪過,問她為何不將父母的名字寫上,她當時淺淡的答:“我供奉父母牌位不過是我的孝心,可是這到底是在楊家,斷沒有供奉我娘家先人牌位的道理,先生能許我在這裏放置家人牌位,我已經很高興了,決不能越了這個禮去,隻有這樣的幾個字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