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已經備好了轎子,楊清和正等著,一見蘇洌兒過來,也就起了身,二人在二姨娘三姨娘又羨又妒的眼神裏,上轎直往瘦西湖而去。
到了瘦西湖時,那位戚老爺帶了一妻一妾,已經在等著了,見他們到了,那一妻一妾對蘇洌兒極是熱情,拉著蘇洌兒的手笑道:“揚州城裏,都知道楊老爺和五夫人鶼鰈情深,楊老爺對五夫人最是深情的,今兒見了,原來五夫人竟是天上下來的人兒,別說楊老爺,就我一個女子眼裏瞧著,也是愛得很呢。”
蘇洌兒羞紅著臉斂袂見禮,淺笑道:“二位姐姐過獎了,洌兒姿容粗陋,實不敢當姐姐們如此繆讚。”
大家又說笑幾句,就有家丁來回說,已經備好了畫舫,於是一行人上了畫舫,男子們在前麵喝酒聽曲兒,女眷們在後艙裏閑話賞花,端的是其樂融融。
那位戚老爺的夫人雖已年過三十多,卻依舊風姿卓越,韻味仍舊,旁邊一個妾室也生得細眉俏目,媚麗動人,二人不住口的誇讚奉承著蘇洌兒,口口生生喚她楊夫人,倒把個蘇洌兒弄了個大紅臉,極不自在的,然而她念著心裏的疑惑,忍不住就問道:“聽二位姐姐的口音,並不像是江浙人氏的,敢問二位姐姐哪裏人氏呢?”
戚夫人笑道:“楊夫人真好耳力,我是京城裏長大的。”說著一指那位妾室:“如蘭是老爺去江西做生意時,路上沒有人照顧,就在那邊買了她。”說到“買”字時,縱然戚夫人掩飾得好,蘇洌兒也分明在她的眼裏捕捉到一絲冷冽譏諷的光。
點點頭,蘇洌兒隻做未見,心裏卻感歎,原來妻妾相爭相妒的戲碼,並不是隻有楊家才有,這兩位戚家妻妾麵兒上和氣相容,卻一樣是暗流洶湧,驚濤駭浪著的。
隻是她卻沒有想到,這位戚夫人竟會是京城人氏,那麼,那位戚老爺呢?他也是京城人氏嗎?她想起之前聽楊清和說,這個戚老爺有位親戚認識內務府的總管?如今看來,他的妻子是京城人氏,而內務府的人曆來是不許離京的,他的親戚既認識內務府的人,還是大總管,那麼這個親戚也應該是在京裏的,這樣看來,這位戚老爺十之八九,也是京城裏的人了。
蘇洌兒長這麼大,除了在家裏,就是在四方庵,就算是還了俗,也隨即就進了楊府,如果這位戚老爺是京城人氏,自己就一定不會見過。
這樣想著,她就這樣說了出來:“夫人貴氣雍容,戚老爺也是人中龍鳳的樣子,也是京城裏地傑人靈,龍皇之氣熏染著,才生得出貴伉儷這樣的人來。”
這句話讓戚夫人極是受用,這見她以帕掩口,輕笑道:“楊夫人真會說話,隻是卻說錯了,我說京城人氏不假,我家老爺的祖上,卻是你們揚州的呢。”
蘇洌兒隻覺得心裏一跳:“什麼,戚老爺是揚州人?”
戚夫人點點頭:“隻是我家老爺還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揚州,如今要回來這邊做生意,又帶著我們倆,就是還祖歸宗的意思了。”
“從,從小就離開了。”不知道為什麼,蘇洌兒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攏上心頭,然而當她想看個清楚時,卻又是團團迷霧,抓捏不著,今天再見這個戚老爺時,她特意留心細看,錢是越看越熟悉,就仿佛是昨天才見過的人般,可是他分明一直都在京城的,不是嗎?
戚夫人笑道:“是的,我家老爺說,他是在十歲的時候,由婆婆帶著,母子二人到京城投奔的親戚,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哦,原來如此。”到此時,蘇洌兒愈發確定,這個事既詭異又蹊蹺了,難道,真的是自己太過煩累,以至於精神恍惚,兩眼發花認錯人了麼?
“楊夫人……楊夫人……”戚夫人見蘇洌兒恍惚失神的樣子,輕聲叫道。
蘇洌兒一驚回神,已知自己是失態了,於是忙笑指著遠方的亭台笑著掩飾:“二位姐姐請看,那邊兒的亭台隱在垂柳中,柳葉新綻,如煙如霧,朦朧而又夢幻,多美啊。”
戚家妻妾一看,也笑了道:“哎喲,正是呢,都說揚州是個好地方,我們在京城裏拘著,心裏不知道多羨慕,今兒來一看,卻果然如此,也難怪我家老爺離開這麼多年,都還念念不忘的。”
“是啊,難怪古人一直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揚州從來都是文人墨客所一心向往的地方,隻是楊夫人人比花嬌,卻更是比眼前的美景仙境更引人注目的了。”戚夫人二人道。
“哪裏,姐姐們又在拿我取笑。”蘇洌兒心裏極其不耐,臉上卻還要裝出極謙虛誠懇的樣子來,端的是又雷又厭,卻也無可奈何。
好容易到了傍晚時,賓主終於盡了歡,戚老爺攜妻妾楊清和二人上了轎,不多時,就回到了楊府,二姨娘三姨娘早在正廳裏等著,蘇洌兒身上乏累,不耐煩應酬,先回了鳳棲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