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三少爺在揚州被抓之事,很快風傳開來,消息傳到蘇洌兒的耳朵裏,她頓時驚得跳了起來,一連聲的道:“這麼可能,他,他不是逃了麼,怎,怎麼又回了揚州?”
梅姨也愣住,問弟弟道:“是不是聽錯了?”
梅姨的弟弟搖頭:“就怕聽錯,我連著打聽了好幾個人,又去了府台的衙門口,找了個衙役仔細的問了,問得清清兒的,說是那楊三公子潛回揚州已經一年了,不知何故,竟落在了戚老爺的手裏。”
“戚老爺。”蘇洌兒的心仿佛被什麼狠狠一刺。
府台大牢裏,春巧和二姨娘抱著麒兒哭得死去活來,對於柔弱的婦人稚兒來說,楊浩天分明就是她們唯一的指望和依靠了,如今竟也沒有逃得掉老天爺的捉弄,叫她們怎能不傷心絕望。
楊浩天默默看著眼前哭得傷心欲絕的兩個人,半晌才說了一句:“回去吧,好好的將麒兒撫養成人,以後,別來看我了。”
隻這一聲,春巧和二姨娘頓時又哭了個聲噎氣堵,楊浩天有心要將關於蘇洌兒的事說給她們聽,想了想,到底忍住,隻道:“回去罷。”
就在此時,有細碎的腳步聲急急而來,轉眼已到了跟前,二姨娘楊浩天等人抬頭看時,俱都“啊”的一聲,叫出了聲來。
來的,正是蘇洌兒。
來到牢欄前,蘇洌兒也不看二姨娘等人,隻向楊浩天默默的看著,楊浩天萬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見到朝思暮想的人,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亦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時間,牢房裏竟靜黯無聲到了極點。
還是麒兒的一聲啼哭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二姨娘最先回過神來,她撲過來一把揪住蘇洌兒,怒聲吼道:“你這個賤人,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到底為什麼要嫁進楊家,你到底做了什麼,你說你說你說……”
她這樣當著楊浩天的麵的一連聲的質問,聽在蘇洌兒的耳朵分明是刀刺一般,她絲毫不理二姨娘是如何的歇斯底裏,隻定定的看著楊浩天,她突然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好好的正視他了,不用掩在窗紗的後麵,不用躲在楊府的花蔭叢中,就這麼,正大光明的看著他。
真好!
楊浩天的心裏仿佛是六月的錢塘江水般,波濤洶湧至極,然而他的腦子裏隨即想到戚老爺對他說的話,害自己父親兄長的,是蘇洌兒,全是蘇洌兒。
他終於出了聲,卻是問:“你姓蘇?”
他這話分明是廢話,二姨娘和春巧一聽,隻以為三少爺是瘋了。
蘇洌兒卻笑了起來,輕輕點頭:“是,我姓蘇。”
“你就是那年,揚州城裏被一夜滅門的蘇家幸存的三小姐?”他依舊語氣平淡,卻不知這句話一出,二姨娘春巧又是一驚:“啊”的全都叫出了聲來,齊將目光落在了蘇洌兒身上。
蘇洌兒亦是依舊淡淡點頭:“是。”
楊浩天深深歎氣,道:“我去過四方庵,庵裏的師太卻已經圓寂了,除了她,無人知道你是哪家的女兒,就算是你爹娘家人經常去四方庵看你,也無人得知,這是哪一府的人。”他死命的閉一閉眼:“我再也想不到,你竟然會是他家的三小姐,我再也想不到……”
蘇洌兒的眼內慢慢有淚下來:“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我全家竟然會被人一夜屠殺……”
楊浩天的身子禁不住一陣發軟,他此時已經再不懷疑戚老爺說的那些話,轉過頭,他不肯再去看蘇洌兒:“那年你突然離開,我四處打聽你的消息不見,母親來信說,父親要娶妾,讓我回家,我萬沒有想到,我遍尋不見的人,竟然出現在我家的廳堂之上,並且,我要叫她一聲……五娘……”說到最後,他語音顫抖,分明已是再掩不住滿心的傷痛了。
蘇洌兒仰臉看天,希望這樣就可以不讓眼淚流出來:“我也想不到嗬,我曾經癡心暗許的人,竟會是我仇人的兒子……”
他們的對話聽在二姨娘春巧的耳裏,分明如晴天霹靂,二姨娘握著春巧的手,身子搖搖欲墜,她死命的想掙紮起來問蘇洌兒什麼,就見那邊楊浩天已忽的轉過身來,怒喝道:“不,不是我父親,殺你全家的人,不是我父親……”
蘇洌兒的臉色一白,卻語氣驟然而冷:“良伯分明看見殺我全家的人身上帶著你楊家特有的腰牌,並且,領頭的人在將刀子刺進我父親的胸口時,良伯很清楚的聽見他對我爹說,閻王爺麵前要喊冤的話,就找那叫楊清和的,誰叫天下這麼大,你卻偏要來到揚州這個地方,和他爭地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