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2 / 3)

他情何以堪?

“殿下?”尚雋不安地喚道。

他以為隻要她不是以君夭桃的身份存在著,他就可以把她長久地留在身邊,就算她變成了個男人也無所謂了……隻要他們能把這個秘密永遠地守在心裏,父王擔心的事情就永遠不會發生……可是君夭桃啊君夭桃,如今的君夭桃已經不是他的小桃了。

“殿下,薑大人找遍了昌德殿各個地方,都沒有找到韓大人的蹤影。”

烏眸半掀起。

一手突地用力抓起那張畫,手背上是暴突的青筋。

他不甘心。

一隊士兵檢查過草地花圃。

“大人,沒發現韓大人的行蹤。”

“跟我走。”薑大人手一揮,大隊士兵都緊隨其後。

直到皮靴聲漸行漸遠,四周蟬鳴蟲叫幽幽歌唱。

從一個隱蔽的洞口探出腦袋一顆,呸呸呸地吐了一口沙子,“有沒有搞錯,誰把我挖了多年的狗洞給堵了?”她狼狽地鑽了出來,伸伸疼痛的腰。

也不知道是誰那麼無聊,居然連續填了她十幾個狗洞,害她逃跑計劃失敗。

不過沒有關係,入地不行,她還可以飛天。

提起長袍,她偷偷摸摸地貼到牆上,輕輕地挪動腳步。根據她三年前的記憶,在昌德殿禦書房後有一把很長的梯子,是修剪枝葉的師傅平日裏上樹的工具。隻要踩著那把天梯上去,她就能翻過那堵高得嚇人的圍牆逃出生天去。哼哼,那人以為她一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嗎?

看,她這不就要飛出五指山了嗎?

一眼瞟見那登天長梯,她咧開嘴就笑了。量他神機妙算,也算不到他家後門已經為她敞開了吧。

“哈哈哈哈。”

笑得這麼猖狂……等在牆後根的祜澤也跟著微微眯起了笑眸。離開他這麼開心,嗯?

猶然不知死到臨頭的韓正浩把梯子扳正,蹭蹭蹭地就蹬上梯子。爬到最頂峰的時候,一種解放的喜悅衝昏了她的頭腦,還沒想清楚她上來後又該怎麼爬下去的問題,就大喊一聲:“民間,我來了——”

“哦,歡迎。”

“噗——”

她往下定睛一瞧——祜澤正氣定神閑地對著她招手。於是,她雙眼一暈,手忙腳亂地想要抱住牆根,不料一個哆嗦就屁顛屁顛地滾了下去,“啊啊啊——你不用接住我——”瞧瞧她啊,多麼的慈悲為懷。

“砰”的一聲,她的屁股落地了,“啊噢噢——”隨著可怕的顫音抖動,一隻手顫巍巍地舉了起來。他……居然真的不接她?!

“沒事吧?”他蹲在一旁,雙手搭在膝蓋上。

你來摔摔看有沒有事啊?雖然很想對著他這樣吼,可是……她痛得沒有力氣說話了,隻能嗷嗷叫:“啊啊,啊啊。”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

“對了,我說過了,你不必一見到我就行此大禮。何必這麼客氣呢?”

“……”

舉手、抬腳……哢噠……黑線拉了下來。

“呦,韓愛卿,你的腳斷了是吧?看來民間不太歡迎你,我隻好再次收留你。你就放心地在皇宮裏養傷吧。”長指撫摸了一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他笑眯眯地從懷裏摸出一個紅色的小香包,掛到她的脖子上,柔聲地說道:“這次可別再想跑了,不然後果很嚴重的哦。”

“你……做什麼?”她困惑地抬起眼。

他靜靜地與她相望,一種近乎於病態的決絕從他柔媚的眼波裏淡淡地流瀉出,“你乖乖地待在我身邊不好嗎?”隻要她不是君夭桃,他們不就可以待在一起不用再分開嗎?

為什麼她想要逃啊?知不知道他的心好痛呢?

那白玉一般的長指,優雅長情的曲線,沿著她的花瓣輕柔而下,充滿憐惜地托起她的枝葉。

過了幾千年幾萬年,她還記得他低柔的聲音,俯首在她花心間寵溺地說——你該醒了。

她一半是神,深知小愛的狹隘,普度眾生才是正途,她的使命就是千萬年地守護著仙山桃木,鎮住百鬼夜行的鬼門。而她另一半是人,因為他的一句話,於是她不顧一切地睜開眼,從此天界多了一個有心的花神。她是被人喚醒的,因此她的根深深地紮進了人的感情,她會哭會笑會生氣,會為了人間至死不渝的愛情而不忍,以至於犯下天規。

她是執迷不悟嗎?

她貪戀美景,奢望美色,眷念那一刻的心動。

正如現在那柔嗓貼在她耳畔上,春風拂麵,臊意染上她粉紅的嬌顏。

“你也該醒了。痛嗎,還是在怪我這麼狠心地對你?”

他……也會擔心她嗎?正如她擔心他一樣地擔心著她嗎?

“我也不想的,小桃,是你不好,總是想從我身邊逃開。我被你逼得失去理智了……”

可是,可是他身上老是藏著一張驅魔符,她總是會擔心他哪天又一個不高興,往她腦門上一貼,她不就連孤魂野鬼都做不成了嗎?其實真正要發狂到失去理智的人,是她吧?其實她的脾氣很好,一直都很容忍的吧?

溫暖的大手撫摸著她的小臉,帶著淡淡的抱歉,“小桃,你就以韓正浩的身份一直留在我的身邊吧。”

不……不行啊……

她掙紮著想要喊出聲來,可是喉嚨卻始終無法張開。她不可能……

那溫暖從她身邊撤去,一陣冰冷的空虛襲入她的身體,隨即柔軟的絲被被輕輕地攏好。

一片寂靜無聲。

她的心頓時慌了起來。她想伸開雙手雙腳,可是全身好像注入了泥漿,沉重得幾乎無法動彈。她深陷在黑暗之中,意識卻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來,而一種自腳底冒上來的寒氣攫獲了她的感知,四周漸漸地變得如泥一般鬆軟,她慢慢往下陷,往下陷……一股惡臭猛地從四麵八方包圍而來,她心裏大聲尖叫,強大的力量將她往下拽著。這個時候,一道白光驟然閃起,照得天空發亮頓時如白晝。她才看清楚,原來腳底纏纏繞繞著一大片黑色濃霧,從黑霧中伸出許多枯槁的手骨朝她抓去。

“哇啊啊啊——”她撲騰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哇啊啊啊——”被她這麼一喊,尚雋也跳了起來,“哐當”一聲,手上的藥盅摔地而碎了,“韓……韓大人,您這是怎麼了?可把老奴給嚇壞了。”尚雋哀聲連連,俯下身子去拾地上的碎片。

“喝,是夢?”不對,那白光有大師姐的仙氣。一定是大師姐知道有人要加害她,所以趕來救了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