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衛綃一臉的欲言又止,“這幾天你太忽略爺了。”
任絳汐尚未回答,傷勢好了大半的少年現出一臉捍衛的神色,早熟的臉上有著漸成氣勢的精銳。
“任姐姐,你哪來的錯?你不理他是他活該。”他滿臉敵意地瞪著龍天運的背影。他雖對龍天運任絳汐兩人奇怪的情形不甚明白,但他見過娘在爹爹納了小妾後傷心的樣子,知道龍天運在他的任姐姐麵前擁抱別的女人是對她的一種傷害,因而年輕偏執的心早對龍天運產生了成見。
“揚弟,你太容易偏激了。”任絳汐不讚同地搖搖頭,奇怪的是一臉倨傲的少年聽罷竟乖乖地低下頭去,不再駁辯。
“嗬,倒是姐弟情篤的嘛!”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來。任絳汐抬頭,是龍天運。
任絳汐淡淡地睇過一眼,臉上無波。
“爺,容奴有沿途勞累,不勝負荷,這廂便先告退了。”說著衽襝作禮,對著店小二吩咐道:“要兩間幹淨上房,送些吃的東西和兩盆熱水上去。”
說罷轉身欲走,一隻手猛攥住她的一邊柔荑,任絳汐一怔,回以木然神色。
龍天運一震,一隻手竟鬆了,任絳汐也不再瞧他,徑自陪同張拓揚上樓去了,遺留龍天運臉色鐵青地呆立原地。
睜開眼便是滿天星鬥的驚嚇,這一生有一次便夠了。
“噓,別出聲,今晚的星星好亮。”
任絳汐抬眼瞧這位喜怒無常的君王,朦朧中竟有絲心酸,滿天的星星熠閃,襯綴於清澄的墨黑上,是極美麗的景致。
她現在就教龍天運抱於懷中仰坐於屋頂瓦簷上,這對於一個九五之尊的皇上來說可謂極瘋狂的行徑。
任絳汐依偎於他懷裏仰望了一下星空,一雙眼忍不住又往他臉瞧去。
“皇上——”
“原諒我總輕易讓妒恨蒙蔽了雙眼,出了宮門,我才發現,人群裏你並非我一人所擁有,許多人都圍著你打轉,因你獨特的氣息而沉迷——卜星係、方浮泛、花綢繆……一個個令我感到自己極其的微不足道,那種抓不住浮木的無力感真令我發狂。
“我知道你非一般女子,我要你的心,我就必須拿出不同於對一般女子的方法對你,你能感受到我的努力與改變嗎?”
他的確是付出太多,多到她以為已臨近了界點。
“皇上,這是值得嗎?也許有天你會為你所遷就的感到懊悔。”
他輕點她的朱唇,“也許我的身份與所擁有的一切使你感覺我對你隻是一時迷戀——就連我自己,也難以保證我的情感不渝不變,但絕對肯定的是,我對你絕對不同於一般女子,珍愛你的心也絕對不是忽然的心血來潮;以前沒有類似的感情,今後也不可能再對另一個女子產生了。”
他將她冰涼的雙手偎在心口,“還記得你的不告而別嗎?當我發現空蕩蕩的紅拂苑時,真的很震怒,難以置信。我想忘掉你,但隨著時日轉逝,對你的思念卻日濃一日,使我終是忍不住微服尋你來了——想尋找到你之後對你大膽行徑好好地罰治你一番,卻在第一眼見到你,所有的怨執都煙消雲散了,老天,你已完全蠱惑了我。”他將他的整個頭埋入了她的頸部,難舍難分地汲取屬於她身上味道。
氣氛忽然變得旖旎溫存起來,任絳汐眼眸裏漸現氳氤。在這場情戲上,舉棋不定地豈止他一人?
“皇上,皇上!”她隻能喃喃反複道,彌足珍貴的柔情更使她柔腸百轉,隱隱襲上的許多事使她的心著緊地擰痛起來。
“大約再過一日,我們便到達山西了,我得到消息,密謀造反的劉海逃匿於這一帶,又勾結了大批的江湖客,死心不改,這一趟的山西之行,就是為誅滅這個亂臣賊子的。”
他不再以“朕”自居,願意拿他的事情說與她知曉,本來她應該無怨喜極了才對,然而在她聽到他的話那一刻,一張臉迅速地白了起來,隻是他仍將他的臉埋於她頸窩,所以錯過了,隻見她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未出口的話卻被他打斷。
“等這件事平息之後,我要在宮裏那片梅林為你築建一座別館,那裏無人會打擾,你閑時彈琴、看書,而我會卸下那一身沉重的衣著,以一個丈夫的身份去看你,陪你彈琴、看書——絳汐,你願意跟我回宮嗎?願意用你一身的適化去我魯莽的躁氣,在我抑悶的時候將我寬解,躊躇的時候給我妙語如珠嗎?”
任絳汐顫抖著沒開口,龍天運凝目瞧著她,灼熱的雙眸有更深的渴望。
“你願意交出你的心嗎?”
他不知道,她的一顆心大半已在他身上了,但是……
庭院深深,成片的芭蕉葉子迎風颼颼,早也瀟瀟,晚也瀟瀟。
這正是武林中神秘的龍氏世家的綠芭山莊。龍氏世家是最近五六年來才掘起的一個門派,兩位來曆莫測的莊主以一夜之間挑了江湖中作惡了二十多年而無人能奈何的天竭幫而出名。龍氏世家行事詭秘,傳聞武林中真正見過龍氏兩位莊主的屈指可數,因而,江湖上的人提到山西無不知道山西龍氏世家的。
此時,偌大的議事廳壓抑一片,氣氛凝重。來回踱步的二人,再加上上座端坐的另一個人,滿臉的著急蕭索映得風雨欲來。
“軍師,倒是想個辦法,這,這便該如何了?”踱步的兩人之中一個修頎且英氣勃發的男子沉不住氣問道。座上那個三綹長須滿臉睿智的中年男子眼角掀也不掀。
“該死的,那幾個該死的蒙麵人究竟是什麼人?竟用調虎離山之計對天賜下這麼重的手,而我們竟然上當了!”昨晚上綠芭山莊忽有幾個蒙麵客襲進,擄了莊裏幾個姬妾便四散而走,對方武功極高,等他們發現並趕上時,已是三四裏外,救下被擄的姬妾回莊,便發現在山莊等待的龍天賜已然重傷昏迷了。
“咳!天下的名醫跑至何處了?怎麼請到的方圓百裏盡飯桶,個個束手無策!”
緘默中的兩人的憂急顯是不亞於剛剛叫囂的長複悠,餘下那名身材碩壯的男子沉毅地拍拍長複悠,示意他不要擾著他們的智多星軍師。
外麵輕拍欄杆的信鴿引起他們的注意,碩壯男子吳欣一個箭步搶了過去,揭下綁於鴿腳的一小卷紙條,交由了軍師韋應物。
不久,就見原本愁眉百結的韋應物綻出喜悅光芒,將紙條交由吳欣,臉上又驚又喜,“大爺就要駕到了。”
長複悠不明白他們一瞬喜盈於色是為何,難道有人能救得了龍天賜?
“韋軍師……”他提出抗議。
“長兄弟,”韋應物捋了捋長須,“依你之見,當今能救得了二爺的大概隻剩何人?”
長複悠沉吟了下,“當今江湖上最負盛名的神醫就屬天山天池的雪蓮聖手及其徒弟紅拂神醫了。雪蓮聖手遁世已久,至於紅拂神醫任絳汐聽說此人是位奇人,生性淡泊,行蹤不定,最近更失蹤匿跡,除非她出現,不然……”他歎了口氣。
韋應物卻笑了出來,竟是有點鬆了口氣的神情,“這就是了。想不到爺居然親身蒞臨來了……”他神色一整,對著吳欣吩咐道:“瞧著上麵的日期,爺大概已到朔州了,你趕快快馬加鞭前去與爺會合,向爺稟告這邊的情況。”
吳欣應聲出去了,韋應物瞧瞧微愣的長複悠,道:“長兄弟,總之二爺的傷勢算是有著落了,現在,讓我們一齊琢磨著怎樣攏出那班蒙麵客才是正事。”
驛車第二天繼續上路,當龍天運親昵地摟住任絳汐出現時,跌破一幹人的下巴。
“姐姐……”張拓揚一臉緊繃地奔上去,那股強熱的保護欲令龍天運不悅地皺緊眉頭。
“我是她相公,不會吃了她的。”
張拓揚沉著臉不語。
“拓揚——”臨上車前,龍天運喚了張拓揚一聲,深闃的眸光有了親和的氣息。
“今後你就跟著衛甫學武吧。”
就見原本一臉酷酷的張拓揚呆愣了下,任絳汐朝他泛開嘉勉一笑,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