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不後悔(1 / 3)

沈司格送陳靜哲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陳靜哲在下車的時候看了看手表,十一點過十分。

其實她感覺自己並沒有喝得很醉,隻是頭有些暈,她的意思是讓曉加送她就可以了。但是沈司格不放心,非要親自來送,她不好再說些什麼,隻得應允。

車行到樓下,陳靜哲沒有請他進去坐坐的意思,下了車,她微笑著說:“多謝了,你回去路上小心一點。”

沈司格看著她,沒有說話。隻是一雙眼睛在暗夜裏顯得格外的深沉,就如一湖深水,越發的看不見底。

“靜哲,你……”

陳靜哲打斷他的話,笑著說:“我要進去休息了,老同學慢走,我不送了。”

就這麼輕輕巧巧的一句話,沈司格有一瞬間的沉默。可是一個眨眼之後,也不再將剛才未說完就被陳靜哲打斷的話接下去,麵色如常地笑,帶著一貫的高深莫測。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一個人小心一點,有事情打電話給我。”

陳靜哲點點頭。看著沈司格開著車子離開,直到看不到蹤影,她才轉過身去,抬頭,看到那一個樓層的那一個窗戶,一如往常的亮著燈。那一個身影,又一如往常的站在窗戶旁。

電梯裏麵隻有她一個人,抬起頭看著電梯一層一層又一層地往上升著,她將每一個樓層都按一下,然後,每到一個樓層電梯門就會開一次。她靠在最裏邊,看著電梯門不停地開開合合,無聲淒然地笑。

電梯門開了,他站在門外。她沒有動,他也沒有進去,就隻是那樣看著對方,誰都不曾開口。然後,電梯門又合上,她依然沒有出來,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扇門在他們中間合上……

可是,合上的門又開了,是他按開的。

“回家吧!”他說。

她低下頭,與他擦肩而過,沒有說話。

他走進電梯裏麵,將她遺落在電梯裏的包包與鞋子拾起來。

他今天沒有準備飯菜,因為她昨晚就告訴他,今天她有宴會,不會回來吃飯。她知道,他一個人一定沒有吃飯。

他其實……並不是一個會照顧自己的人。

她坐在地板上,背倚著沙發,覺得胃裏翻騰得像是要將她整個人攪翻,可是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怔怔地坐著,任受了傷的胃在身體裏麵叫囂。

他走進來,看到她坐在地板上,皺了皺眉,“不要坐在地上,會著涼。”

她終於慢慢地看向他,看了很久,才想起有一句話忘記說:“你什麼時候回去?”

他在她的對麵坐下,深深地注視著她,眼睛裏麵有著深刻的哀傷。

“等你睡著了我就走。”

她點頭,受了傷的胃終於選擇在這個時候造反。一陣反胃直衝進嘴裏,她站起來衝進衛生間,抱著馬桶一陣猛吐。

可是一旦開始吐了,就很難再停下來。難受得像是快要死掉,整個胃裏麵就像是有一隻手在狠狠地抓著扭著一樣的難受。黃膽水都吐出來了,可還是忍不住地嘔吐,直到吐得整個人都虛脫了,才停下來。

恍恍惚惚間,感覺他走了進來,伸手將馬桶裏的穢物都衝掉,然後幫她擦臉,抱著她離開衛生間……

等到意識有些恢複的時候,她已經躺在溫暖的床上了。他幫她換上了睡衣。他坐在床頭,用手那樣輕那樣輕地撫著她的額頭。眉頭皺得那麼深,卻偏偏又是那樣溫柔的神情。

“寶貝乖,睡吧!我守著你。”

她聽話地閉上眼睛,安心地閉上。在熟睡之前,她模糊地想,也許今晚她不會再夢到比比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因為太過黑暗,所以眼睛一時無法適應。沒有打開燈,是因為房間裏有一種第二人存在感。

側過頭,看到趴在她床頭的那個人——他睡著了,她聽得到他淺淺的呼吸。

她伸出手,想要在黑暗裏撫摸他柔軟的頭發,可是手伸到一半的時候,卻又停下,僵在那裏,前進不得,後退不得。

慢慢地,手落了下來,放回到床上。

“之白。”她輕輕地喚了一聲。

他立刻就醒了,“我在。”他打開床頭的燈,傾身用手探了探她的臉與額頭,“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側頭,想躲過他的碰觸。

“我沒有事,你怎麼還沒回去?”

對於她的躲避,他似乎習以為常,收回手,“我不放心你。”

她坐起來,理了理頭發,淡淡地說:“我沒事了,你回去吧!”

他定定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起身走了出去。什麼也沒有說,就那樣離開。

她看著他高大卻略嫌清瘦的背影,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眼睜睜地看著他開門,關門,然後,身影消失在門口……

沒有什麼好說的,是她讓他離開的。

閉上眼睛靠在床頭,剛剛睡醒,卻疲憊得無以複加。也許是因為醉酒的緣故。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年酒量越來越差了,身體狀況也不比從前。之白總說她太過勞累,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再這樣下去,遲早垮掉。

可她卻覺得,要是真垮掉了,對於她來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呢。她不是個遇事想不開就一心求死的人,甚至有人說過她,堅強得不像個女人。但是……沒有痛過的人,又怎麼會知道承受痛苦的過程需要多麼大的勇氣與毅力?

沒有人知道啊!

可是這麼多年,所有的堅強與勇氣,都用盡了,透支了,在疲憊與壓力麵前,天秤一點點地傾斜,最終完全倒戈,連一個堅強下去的借口都找不到。

離去的人又重新返回,手裏端著一杯水與一個藥瓶。

看到他的去而複返,已成灰燼的心,突然間,又有了那麼一點點複燃的跡象,雖然微不足道,卻又是那樣的……充滿希望。

“把這幾粒醒酒藥吃了,會好受一點。”他將杯子遞給她,連同幾粒白色的藥片。

她看著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然後接過水杯,將藥片一口氣吞了下去。喝完水,她將杯子遞給他,他無言地接過,捏在手裏。

“哲哲。”他喚她。

她抬眼,不答。

“前天,”他終於也抬頭,看著她的眼睛,“你為什麼沒有去?我一直在等你。”

陳靜哲知道他指的是前天他的音樂會,於是垂下眼睫,神情與語氣皆是淡淡的:“那天太忙了,沒有時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