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生路,到底是為誰放的?
陳靜哲搖頭苦笑,屈起手指抵住眉心,止不住的疲憊,心神都透支了一樣,再也沒有了堅持下去的理由。隻覺得人生一世若總是這樣的疲累倒還不如死的好。
生路或死路,若能讓自己好過些,又有什麼區別?
“也許是為我自己,也許是為他。”她想了想又問:“沈司格你介意嗎?”
沈司格回答得很誠實:“我介意。可又有什麼辦法呢?隻要你能讓自己好過一些,我介不介意並不重要。我隻是心疼你而已。”
陳靜哲咬了咬嘴唇,不明所以卻也掩不住嘲弄地笑,“你在做聖人嗎?這樣會讓我以為其實你並不喜歡我。”
沈司格突然伸手輕輕觸了觸她的臉頰。這是他們這幾年來除了握手、禮節性的擁抱以外,沈司格對她做過的最親密的舉動。陳靜哲一動不動,承受著他指尖傳來的溫度。因為她沒有躲避的理由。
“不,我喜歡你。這種喜歡是可以稱得上是愛的。”他的眼睛深邃而沉靜,就如同古泉幽井,看不到任何的波瀾,“因為喜歡你,所以任何你喜歡的,可以讓你幸福的人事物,我都不排斥。我知道你愛宋之白,也明白你將他從你身邊推走的理由,但卻無法替你承受悲傷。這個時候你將宋之白生生從心口剜掉,我不是沒有想過乘虛而入,隻要時間夠久,隻要往後的日子裏我都能陪在你的身邊,我想,也許我真的可以替代他,填補你心裏的那個洞。我想我可以的。因為淡忘是人的本能,隻要時間夠長,所有的記憶都是會被遺忘消弭的。”
他說的這些陳靜哲自然是懂。所以她反問:“你可以乘虛而入的。又為什麼不呢?”她並不認為沈司格真的會恪守君子之道,不是她太了解他,而是商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乘之機。
“是啊,為什麼不呢?”沈司格慢慢地沉思,“也許是不忍吧。能將一個人生生從自心裏拔除本就是一件殘忍的事情,若是再逼你將這些僅存的溫暖連根拔除,何其殘忍?我要的是你的愛,不是恨。”
陳靜哲低低地笑了出聲:“我以為你是聖人。”
沈司格搖頭,卻不答話。
“愛一個人不就是代表著占有嗎?為什麼你不?這不符合你的為人。換句話說,你我同為商人,算計是自骨子裏就生成的,隻付出不求回報的事情連我都不做,我不認為你會甘願。”
沈司格感歎:“靜哲啊,我不得不說,宋之白這麼多年真的是失敗的。他守在你身邊這麼多年,卻仍舊沒有教會你愛。能將愛與在商言商相提並論的,我想也隻有你陳靜哲能做得出來了。”看到陳靜哲皺眉,他歎息:“你不懂愛,所以不懂得為愛付出是一件心甘情願的事情,它與做生意是不一樣的,它付出的過程是幸福的,也許別人不認為,它是隻有愛著的那個人才懂得付出的幸福。靜哲,因為你不曾為愛付出,所以你無法理解我的幸福,你不懂。”
不曾付出過的人,不懂得付出過程中的幸福。
也許……陳靜哲沉默了下來。沈司格說得沒有錯,這麼些年,她學會的隻是如何承受愛,卻不是如何去愛。所以,對於愛,她仍然是陌生的。
高負荷的工作對於陳靜哲來說不算什麼,至少曾經她是遊刃有餘。
之白離開後,突然空虛。除了工作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房子越發的空蕩,她住在裏麵總是會在半夜的時候不知所措,卻再也不會做夢,最親愛的比比再也不曾出現在她的夢裏。她跟著之白一起消失無蹤了。
他們都不要她了。
除了工作,她一無所有。
努力工作的結果是曉加說她是在拚命,真的想死在力揚讓潘董背個黑鍋。
可是不工作又能怎麼辦呢?習慣,真的是像毒品一樣的會要人命。早已習慣了有之白的日子,但當所有的習慣突然撤離,不習慣便會接踵而至,讓她痛苦難過以及重新適應沒有他的日子。
但記憶無法抽離,就如同斷了的骨頭。骨頭斷了可以再接,可是中間的裂痕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抹去。就如同記憶。
直到那天她在準備赴公司年會的時候突然暈倒在辦公室,被送進了醫院,她的這種一天工作十五個小時的自虐情況才宣告結束。
不管她是為了什麼才這麼拚命工作的,總之潘紹很開心。他的這個總經理是累倒在了工作崗位上,而不是其他。當下便放了陳靜哲一個月的假,讓她好好休息一下,並且不管她本月是在國內還是出國休假,一切費用皆由公司負責。
意想不到的一個月的空閑讓陳靜哲很不適應。
以前工作的時候還可以將精力全部到投到工作上,就不會有太多的時間用來想他,但是現在突然間讓她空閑了下來,一天有二十四小時,她所有的時間都將用來想他。要怎麼辦呢?
手機放在那裏,卻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聲音。沒有錯啊,他真的如她所願地離開了她的視線,消失得幹幹淨淨。可是為什麼仍然心痛難抑?
沈司格說:“那是因為你愛他。”
不不不,她不愛。她不愛他。
陳靜哲不愛宋之白。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再狠狠地吐出煙圈,她這樣告訴自己。
這一次的離開,下一次再見麵會是什麼時候呢?再一次的十年嗎?也許吧,可是這個十年蹉跎完了,又還有多少個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