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盡鉛華仍不減美豔的五官,如天鵝頸一般高貴而優雅的頸子,性感的鎖骨,高聳飽滿的胸脯,盈盈一握的纖腰,又細又直的美腿,鑽石一般細致光潔的肌膚……
立在浴室的鏡前,唯一攬鏡自照,這樣的身材,這樣的外表,用任何苛刻的標準來衡量,都稱不上是沒有魅力的女人吧?
事實上在大學時,她為數不多的幾次跟同學共浴的經驗說明,她的身材在同齡的女人堆裏算是數一數二的,工作後,雖然她的身份高人一等,但是仍然不乏男下屬或者是男客戶對她的美麗抱以激賞的目光,難道是審美疲勞?也是,再美的身體連看了三年,也會生厭的。可是孟礬不是這樣的人,以他們離婚前的親密程度來看,他離生厭還遠得很。
難道是她昨晚的酒喝太多了,太不修邊幅?再加上酒氣太重而倒了他的胃口?不過對喝醉酒的女人下手這種事,孟礬這種愚人是不會幹的,看吧,原因找到了,是孟礬的人品問題,跟她自身的魅力無關。
可是男人的自製力有那麼強嗎?她不信孟礬真的會對她無動於衷,這太傷她的自尊了,難道你希望有事發生嗎?她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問她。
“……”
算了,不想了,再想下去她會精神分裂,替自己披上浴袍,唯一打開衣櫃開始挑衣服,今天要穿得性感一點,不是為了證明她的魅力,隻是要讓林小如閉嘴。
手在摸到一套西裝時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鼻腔開始有些酸楚……她這是怎麼了,一個人獨處時眼睛就像是沒擰緊的水龍頭似的。
這套西裝似乎是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穿的。將頭埋進西裝裏,唯一深深地嗅聞著,這套西裝裏,似乎有他清新的體味,也有他們初見時的記憶。
那是三年前,妹妹林多多還沒有出嫁前的事,父親因為她要嫁給駱揚帆那個在他的眼裏的奸商而在憤怒著。
“爸,與駱家聯姻對於我們林家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再說多多她自己也願意,你為什麼一直反對?”有一天,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問父親。
“哼,我了解商人,就像是了解我自己,駱揚帆會是最好的商人,那麼就可能是最差的丈夫,怎麼可能會真心對你妹妹好,你妹妹跟著他是不可能幸福的,不,應該是說任何女人跟著他都不會幸福的。”
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當初父親會讓她跟駱揚帆相親?雖然那場相親從一開始是出於商業的考量,而不是為了兩個年輕人的幸福,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要比較呀,在成為一個成熟的商人前,她首先是一個渴望父愛的小女孩,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得到父親真心的讚賞。
“那爸您覺得什麼樣的人才能給多多幸福呢?”
“什麼樣的人……嗯,不能是商人,也不能是官員,首先心地要善良,為人要忠厚老實,知書達理溫文爾雅,最好是做學問的大學老師。”
“那家庭條件呢?”
“這倒不是最重要的,咱家也不缺他們小兩口的錢花,多多的工資不少,如果找一個同行的話工資隻會比她多,嗯,加起來足夠他們夫妻零花就好了,男人錢多了就要搞怪,不要錢多;世家出身難免有驕氣,對多多不好,也不要世家出身;不要長得太帥的,男人太帥自己不花外麵的女人也惦記著,哎呀,我已經托在大學裏當教授的朋友替我找了,沒想到……”
父親似乎隻有在替多多謀劃美好未來的時候才像是一個父親,她在他的眼裏又算什麼呢?
在那次的對話幾天後,孟礬出現了,她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簡直是比對著父親的女婿標準來的。
他長相普通,說高了說可以說是五官端正,說低了說就是毫無特色,但是看起來挺順眼的。從打扮上看也不像是有錢人或者是世家子,畢竟沒有哪個世家子會穿著一件質料普通最多值一兩百塊的西裝出來,更別說他已經有點泛黃的白襯衫跟挫得可以的領帶了。但是就是一個穿成這樣的人,在她的麵前居然不卑不亢,說話有條有理,嗯,算得上是知書達理。
“我是A大的講師,您父親年初時曾經有意向要讚助我們學校的幾名貧困大學生,並且許諾了會在大三大四的學生中挑選比較優秀的學生來林氏實習。”
“嗯,有這麼一回事。”A大就是父親的朋友所在的大學,捐資助學的事她也知道,是林氏今年企業形象工程的組成部分之一。
“我是黃教授派來跟貴公司確定實習生名單的。”
“這件事你應該直接找我父親。”從那次的聊天後,她在人前人後,都隻稱父親,而不是爸爸。
“他的秘書說讓我找您。”
“哦,是這樣,你是A大的教授?”
“不,我是助教,目前碩士在讀。”
“黃伯伯是你的……”本來林氏的主營是房地產跟建材,與冷門的物理係沒什麼關係,這次父親選定A大物理係,主要的原因就是看係主任黃伯伯的麵子,實習生也理所當然的主要從物理係挑。
“他是我的指導教授。”
“難怪了。”現在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此人就是黃伯伯替父親物色的未來女婿人選,“你先把貴校選定的備選學生的資料留下,我下午會跟人事部門開會討論這件事情的,明天上午十點鍾你等我的電話。”
“好的,我代表十名學生先謝謝您了。”
“你先不用謝我,到時候這十名學生能留下幾個還不一定呢。”
“他們會全部被留下的,因為他們是最優秀的。”在說這句話時,孟礬的眼睛裏崩發出異樣的光彩。
他跟她的第一次談話,就這樣結束了,她對他的第一印象是,典型的書呆子一個,除了很符合父親替多多挑丈夫的標準外,沒有一點值得她多注意的,然而在第二次會麵時,她鬼使神差地提出要跟他共進晚餐。
那天他還是穿著那套西裝,她估計他大約也隻有這一套西裝,事後她也證實了這一點。而她卻穿了一條很性感的LV細肩真絲低胸露背貼身晚禮服,這對他的震撼顯然很大,他整整一個晚上,都隻敢盯著自己的筷子尖看,不敢多瞄一眼。
“你為什麼不看我?我不好看嗎?”不知道為什麼,那天她很有逗這位單純男人的興致,也許是因為現在像他這樣的男人實在是不多見吧。
“不是。”白天在她的辦公室裏侃侃而談的男人,忽然像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表情更是局促得可以。
“那你為什麼不看我?”
“林、林小姐,你不冷嗎?”他沉默了一會,終於冒出了一句讓她哭笑不得的回答。
“這裏的溫度很合適。”
“哦。”他又不說話了。
“你是哪裏人?”
“山東沂蒙人。”
“家裏是幹什麼的?”
“務農。”
“家裏還有什麼人?”
“我爹、我娘,還有我妹。”
“你妹在念書嗎?”
“她念到初中就不念了。”
“是不是不喜歡吃魚?”
“呃?”
“我問你是不是不喜歡吃魚。”
“喜歡。”
“喜歡為什麼不吃?”
“……”
現在回想起來,那次的晚餐約會簡直像是一個笑話,她像查戶口,把他的祖宗三代都問了個遍,他也是全無戒心地有問必答,其實他的前半生可以用很簡單的幾句話來概括,貧乏得像是毫不引人注意的勵誌短片,首先是寒門學子力爭上遊,然後是半工半讀靠助學金念完大學本科,考研遇到恩師黃教授。
不過最讓林唯一意外的是他的平和,他對於自己之前的經曆,出奇的平和,好像在別人眼裏看來很困難很痛苦的一切事情,對他來講都是一件很普通甚至是很愉快的事。
“林小姐,這次A大推薦的十名學生,都是跟當年的我一樣是貧困生,我比他們幸運的是我念書時學費比現在低得多,各方麵的花銷也比較少……”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抬起了頭,眼裏滿是熱切的期望。
“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對他的第二印象是,人品很好的老好人,熱情可嘉,但不鼓勵,如果不是在學校那種相對比較單純的環境裏,又有黃伯伯那樣的恩師護航,他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居然又約了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再也不要約他了,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鄉下來的男人,就算是受過高等教育也一樣,他學的是基礎物理,跟她這個學商的完全沒有可以溝通的地方,他最津津樂道的不是國際時事,不是財經新聞,連時尚八卦都不是,而是他家鄉的山,他家鄉的水,最貼近她生活的也是她記憶裏早已經遙遠的校園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