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2 / 3)

“啊,表小姐還不知道吧,府裏這兩天就要辦喜事了。”三言不覺垂下頭,似乎不好意思。

“喜事?”夕炎冬驚了驚,難道鍾重遠即使知道了鍾莫予將與他一般不久人世,卻仍固執地要替他成親?

“表小姐,你是來喝喜酒的吧?”三言抬頭時,還略顯稚嫩的臉上,有著點點靦腆與羞澀。

夕炎冬搖頭,越過三言,黯然地朝前走。

成親?

他居然仍是要成親!

如果是這樣,那她還回來做什麼?!

昨夜,回到師傅那裏,師傅看出了她的變化,卻沒有多說,隻是告訴她,她的任務,由秋去執行,無須她插手。

是啊,她現下已無足夠的心來取鍾重遠的命了。隻是,師傅離開前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她怎麼也想不透:你可以“走”了……

說“走”字時的師傅,神情稍微波動了一下,卻在瞬間歸於平靜,然後,飄然而去。

走?

什麼是她可以“走”了?

“呀!”

正走著的她,撞到一物,她抬頭——

“鍾……”她露出真切的笑。

也許,她心中是舍不下,才會不聽從理智的忠告,現身鍾府的吧。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回來。

回來,麵對的也許是他的死亡;也許是他的喜宴……而,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你回來了?!”鍾莫予激動不已地握住夕炎冬略微有些暖的手,失而複得般的笑在見到她的時候就始終掛在唇角,不曾離開。

夕炎冬微微笑,點了點頭,一雙光彩流動的眸也不眨地瞧著眼前的男子,感到心中的淡淡失落被填滿了。

鍾莫予伸手將她攬入懷,釋然吐出心中久壓的不安氣息:“你回來了!”說不清是怎樣讓他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那種感覺與初聽到自己隻有五日的壽命時,有極致的效果,但,卻是滿心歡喜的。

夕炎冬靜靜依偎在他溫暖的胸懷,閉上眸子感受這不同尋常的味道,心境一下子波動了起來。往常,她看待任何事物都以一種心態來對待,那就是無物,一切在她的眼中都是一樣,並沒有什麼區別;無論怎生樣貌的人在她眼裏,也是一般相。可是,現在看鍾莫予——

她自他懷中抬首,瞧見的是他柔和的下巴以及寫滿深情的雙眸。

“怎麼了?”對上她的眼,鍾莫予愛憐地問。她的眼中有著不解,似乎被什麼東西困擾了。

夕炎冬搖頭,重新偎進他的懷,心頭有暖暖的液體流淌而過。

如果能這個樣子與他度過最後僅剩的時刻,那麼即使失去了他,她也有美好的回憶來讓以後沒有他的漫漫日子有了依托。

或者,她會追隨他上窮碧落下黃泉,然後,等著他再轉世?

不管怎樣的選擇,她都不會忘記他的,窮她一生也不忘——盡管連她自己都不曉得自己能活多久。

“唉……”她滿足地歎息,現在想將來的事,似乎是太浪費了些,此刻她隻想好好地在他懷中棲息。況且他離世的日子還有些時候,何必去想呢。

她絞著絹帕,心中忐忑萬分。從紅蓋頭底下可以瞧見他漸漸走近的腳步,仿佛走得很慢很慢,卻又像是快了些。

哎,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地飛快,像是要跳出胸口了。

不知道,當他看到他自個挑的新娘子卻是她時,會是怎生的一副表情?怕是會嚇了一跳吧?

當初,他以另有意中人為由退了這門親事,讓她交付於他的心落入萬丈深穀不說,還讓她在一幹人麵前抬不起頭來,這筆賬,無論如何他都是欠她的。

要知道,她自那夜見了他一麵之後,心中就再也放不下別的人了,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大喜之日的到來,隻盼著與他做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可是,就在她羞意怯怯地等待時,他居然上她家來退婚!

這道消息宛如晴天霹靂將她從幸福的頂端打落地獄!

有誰能夠在那樣的情況下保持良好的風度默默地接受被拋棄的現實?至少她不能!

於是,她親自上門興師問罪,然而得到的卻是他冷冰冰的對待,仿佛將她的到來視為自尋恥辱。

那樣過後,她發誓,今生一定要讓他後悔如此對待過他。

終於,在她還在苦思報複計劃之時,傳來了鍾家少爺要成親的消息——

這消息又讓她心中悲痛,卻又讓她突地心生一計。

她用了爹爹的至交、刑部尚書大人的勢力,迫使那與鍾家結親的龍家,讓她頂替新娘子的位子,順利地與他拜了堂成了親。

如今,她已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同拜過天地祖宗的妻子,這個事實即使他再不甘願,也必須得接受!

蓋頭下,是葉心宛得意的笑臉。

三言懷著羞怯的心情慢慢走近坐於新床上的新娘——他的妻子。說羞怯,是不太妥當,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卻正是如此。

任誰頭一回當新郎官都會如此,更何況,他原本隻是一名鍾家的下人,若不是老爺抬愛,認了他做幹兒子,並且迅速地為他辦了喜事,成了親,他這輩子或者都隻是一名下人的命,哪裏還會成家立業。

為此,他將永遠感激老爺和少爺,並且希望此刻在他眼前的新婚娘子也能與他一般的,用今後的時間來好好報答老爺少爺。

三言帶著一點忐忑,慢慢靠近新娘。

在經過了漫長的、令人窒息的不安之後,他終於揭下她的紅巾,她的麵容清晰地出現他眼底。

他的麵孔,也終入她眼。

“娘子!”他靦腆地喚。

她嬌羞而不安地抬頭——

“你!”她震驚得幾乎要跳了起來!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她隻能定定地看著他,看著他,不言不動。

“娘子?你怎麼了?”三言詫異地看著葉心宛仿佛被雷劈到的神情,十分不理解怎麼新娘子在他挑了蓋頭後,用見了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沒什麼不妥啊。三言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麼異樣之處讓她如此大驚小怪。“怎麼……怎麼可能是你?!”葉心宛“撲”地坐回床上,眼中是滿滿的不信。

不是鍾家的少爺成親嗎?這會兒卻是個她不認識的陌生人在新房裏?!這還不打緊,要命的是,他此刻身上穿的卻正是新郎官該有的紅蟒袍!

天哪,這、這、這……

“娘子?”三言走近一步。

“你是誰?!”葉心宛豁然抬首,把離她近在咫尺的三言嚇了一跳,忍不住倒退了幾步。

“我……”

“你是誰?!”葉心宛看他的眼神銳利,仿佛要將他刺目的紅蟒袍燒個大洞才甘休。

“我……”三言回過神,賠著笑,“如果……如果娘子不願意叫我夫君,也是可以的……”

“我問你是誰!”夫君?他做夢!

“娘子是問我的名字嗎?”三言道。眼睛緊緊盯著葉心宛看。

好美的娘子啊,除了表小姐,他還從來沒看過如此美的女子。他能娶到這樣的女子做妻子,心中也滿足了。

葉心宛壓抑住滿心的憤怒不平與驚訝靜靜地看著喜色連連的三言。

“我的名字叫三言,原本隻是少爺身邊的一個下人,承蒙……”

“等等!”

“承蒙老爺不嫌棄……”

“我說等等!”葉心宛打斷他的廢話。

“什麼事,娘子?”他這位新婚妻子好像脾氣不怎麼好哪。但是,她實在好美。

三言嘿嘿傻笑。

“你說的少爺是誰?”

“鍾莫予少爺啊……”娘子怎麼問他這個?三言奇怪地打量一臉沉肅的新娘子,不太明白地搔搔頭,“娘子問這個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