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關影瞳有些驚慌地望著他平靜的臉容。一下子,他好像老了十歲。盡管眼神又恢複了平日的溫柔,盡管臉上強撐起笑意,可是——這令她感到害怕。
“我在客廳躺一下,你先回房吧。”他疲憊地歪在沙發裏,閉上眼,不想再說話。
真的……很累了。徹夜未眠等待妻子的歸來,然後等來這樣一個答案,他——太累太累了。
關影瞳最後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想說什麼,但終是咬唇忍住了。有那麼一瞬間,她想過要示弱、要告訴他實情。可是,她拉不下臉這麼做。
她走進臥室,關上了門,躺入床鋪,心裏怨著老公今天對她那麼凶那麼壞,怨著他和田玖琳偷偷見麵卻不告訴她,怨著卑鄙無恥的柴總監公報私仇開除她。她要怨的東西太多了,以至於沒分出片刻心神來,去回想一下丈夫當時那個絕望的眼神。
最後,她帶著滿心怨懟睡著了。
關影瞳睡了數個小時,再醒來時,外頭天光大亮,怕是已近中午時分了。她揉了揉眼,懶洋洋地走出臥室,客廳裏卻不見了老公的影子。
一開始,她以為他去上班了。然而走進浴室刷牙時,她驚訝地發現:老公的牙刷不見了。
怎麼回事?上班需要連牙刷也帶走?她腦子裏“嗡”的一下,連忙奔出浴室到書房,發現他的筆記本電腦和一疊工作書籍也不翼而飛。
她又奔進臥室,拉開衣櫃一看:好,太好了!他的衣服全不見了。
林予森這個混蛋,他是打算以離家出走的方式來讓這場戰爭升級嗎?夫妻之間有什麼事,吵過打過就算了啊!她都沒計較他昨晚和田玖琳偷偷碰麵,他怎麼可以這麼小氣,竟然敢離家出走?!
關影瞳咬牙摔上衣櫃的門,繼續在整個房子裏瘋跑,發現一個又一個令她更加憤怒的事實:他帶走了他的鞋,他的領帶,他的剃須刀,他的行李箱、護照等等!行李箱?護照?
關影瞳渾身一個激靈,一個令她害怕的想法於此時終於鑽入腦中:難道說……那塊木頭不隻是離家出走那麼簡單,他打算出國?
關影瞳一下子慌了。她的老公……不要她了嗎?
不會吧?這不可能是真的吧?他們隻是在吵架而已啊,他為什麼要跑那麼遠?難道他……想分手?
她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猛力搖著頭,企圖甩掉這個嚇人的念頭。她所認識的木頭不會丟下她不管的!以往的每次吵架,都是他主動低頭修補兩人之間的關係,這一次也一定一樣!他會回頭來哄她的!
他才……不會走呢!他很愛她,絕對舍不得扔下她獨自一人……關影瞳這樣告訴自己,坐下來抽了張麵紙擦拭眼淚,可眼淚擦幹了,心裏仍然沒著落。
正在這六神無主的時分,茶幾上的電話“鈴鈴”地響了起來。
關影瞳飛快地撲向電話,接起,“喂?”她聲音發顫。
“瞳瞳,是我。”那邊傳來低啞的男聲。聽起來似徹夜未眠,喉嚨充血。
“臭木頭!你死到哪裏去了?!”她抓著話筒心急如焚地叫道。
聽她喚他昵稱,電話那端的他心頭一顫,“我現在在國際機場,馬上要飛美國……”
“什麼?!美國?為什麼去美國?”關影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擦掉的眼淚複又湧了出來。她嚇哭了。他果然是要離開,而且是遠走美國!他走了她可怎麼辦?她不許他走!“林予森,你現在給我馬上回來!聽見沒有?”她邊哭邊道。“瞳瞳,這是工作——”他試圖解釋。
“林予森!你要是敢登機,我們之間就完了!”她心亂如麻,根本沒聽見他說的“工作”二字,隻自顧自語無倫次地扯著嗓子亂喊一氣,“你馬上回來,不然我們、我們離婚!我是說真的,離婚!”
離婚?林予森苦笑著閉了閉眼,她每次都這樣,狠話說得那麼輕巧,不管他聽了會難受。他歎口氣,“你不要這麼任性,我馬上要進關了——”他話沒說完,那邊傳來一聲巨響,與此同時他的電話被切斷了。
林予森按下手機,忍住心裏的失望和怒意,她又砸電話了——這真是完美的道別方式。他們是夫妻啊,何苦搞成這樣?就連他要上飛機前,也不能心平氣和地道一聲“再見”?
抬腕看了下表,快到時間了。他關掉手機,拎起沉重的行李箱入了關。走在長長的登機通道裏,腳底下有隆隆的回聲,他一步一步走著,眼前閃過與妻子相處的一幕一幕。瞳瞳的每一種麵貌,都在他心中生了根,他們新婚時,她甜蜜的笑容和嬌嗲的聲音;她決定拿掉孩子時,那堅定得近乎殘酷的表情;她說後悔嫁他時,滿眼的怨懟之色;她炫耀自己終於打敗田玖琳當上經理時,那理直氣壯的語調和神態……
越回想,越苦澀。
結婚才一個多月,他們……就離幸福越來越遠了。
明明很愛她,可是和她在一起時,卻越來越無法讓對方感到快樂。
於是他想,自己答應外調是正確的決定。他目前迫切需要的,是距離和放逐。他沒辦法再心無芥蒂地麵對自己的妻子,所以離開一段時間——對他和她都有好處吧?
至於以後……
林予森坐定位後,望著舷窗外碧藍的天空,眼神卻暗得如同黑夜,瞳瞳和別的男人上床了,他與她之間……還有以後嗎?
這天上午十點半,林予森所乘坐的飛機啟程飛往美國南部的塔爾沙。
關影瞳並不知道這些。她早在十點鍾的時候就摔爛了客廳裏的電話,然後跌進沙發裏,放聲大哭一直到中午十二點。
木頭走了。
在與她大吵一架後的當天,他沒留下來修補兩人之間的關係,而是選擇乘坐飛機離開她的身邊。
真過分……怎麼可以這樣?他不再愛她了嗎?
就連她用離婚威脅他,都阻不住他離去的決心。
他為什麼要去美國?是單純為了和她慪氣,還是另有公事在身?如果是後者,也許她還會好受些。可是,他為什麼不和她說一聲,非要等到了機場才打電話給她?
他要去多久,沒有告訴她。什麼時候回來,會不會回來,她也不知道。身為妻子,她無法原諒丈夫的這種輕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