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滄集團的總經理說有要事與您相商。”跟隨他多年,胡秘書自是知道如何讓上司下台。

“哦,是他。”夏嵐誠不緊不慢地道。

一邊卻有人催促:“金滄是大公司,如果能拿下他們,我們今年的業績一定走俏。夏經理,我們的會不妨稍後再議,您快去接電話吧。”

“既然這樣,就勞煩各位主管白跑一次了。”夏嵐誠邊往外走邊致歉,就和初出茅廬的實習生毫無兩樣。

“嗬。”胡秘書自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夏經理,您的演技真是越來越到位了。”

“豈敢豈敢,還多虧了你這位最佳女主角相助。”

“我最多隻是個配角,要怎麼和那群主管解釋我們搞砸了金滄這個大客戶的還是您夏經理。”

夏嵐誠哈哈大笑,點頭道:“確實很難解釋,上周就拂袖而去的金滄太子爺怎會迂尊降貴地再來求和?”他止住笑,突然湊近胡秘書認真地道:“不過,需要解釋的該是胡秘書你吧?”

胡秘書暗自憤憤卻也不好出聲,上周確是因為她忍受不了金滄太子爺的鹹豬手,施以清脆的兩巴掌才把生意搞砸的。

夏嵐誠接過胡秘書遞來的電話,捂住話筒輕笑道:“放心,我會向上頭據實以報金太子爺肖想非禮我的事,隻要胡秘書你佐證就行了。”說完還拉了拉領口,做委屈狀。

胡秘書笑了出來,這個上司就是沒一刻正經,懷柔政策更是他的拿手好戲。

退出門外前她回敬道:“難怪金太子爺想非禮經理呢,連手術都為您動過了。”

夏嵐誠雖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喂”了一聲:“你好,我是夏嵐誠。”

“夏嵐誠,我現在在你公司樓下的茶座等你,限你五分鍾之內來見我!”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聽筒裏就一陣“嘟嘟”聲不斷。他苦笑了起來,卻還是依電話那頭所言起身走了出去,路過胡秘書座位時,他忍不住湊上前去。

“我敢肯定,金太子爺上次秘密度假確實是去了泰國。”

茶座裏預備興師問罪的女子既不姓金,也沒去過泰國,離家最遠的一次旅行是彩雲之南。她的五官透著傣族少女的活力,蒼白的膚色卻泄露了她的秘密,每次出門前她必定細細染上腮紅,使自己看來健康一些。

“這位小姐,你點的清蒸夏嵐誠送來了,請問還有什麼吩咐嗎?”夏嵐誠悄聲走近,彎腰等候吩咐。

女子冷哼一聲,眉梢一挑,“可以的話,我可以換千刀萬剮夏嵐誠嗎?”

“哇,可可,你也太狠了吧!”夏嵐誠誇張地睜大眼睛,拍著胸脯在她麵前坐定,其實絲毫懼色都無,還不忘給自己點了杯咖啡。

茶座的女子正是當年的葉可可,隻是現在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更不是當年羞紅著臉不敢開口的小妹妹。

“你遲到了兩分鍾。”

“可可,等電梯也需要時間的。”他真的很無辜。

“你可以選擇走樓梯。”

她明明知道他在19層,她是故意的。意識到可可今天是故意找碴後,夏嵐誠反而輕鬆了下來。

“可可,我隻知道你是室內設計師,原來你還是審計師啊?當真分秒不差啊。”

“審計師是查賬的。”

“抱歉,我說錯了,我想說的是你是奧運會上的記分牌。”他悶笑道。

“你……”可可卻笑不出來,“夏嵐誠,你不要笑!”

他舉高雙手,算是投降,“可可,你這是故意找碴。”

“是,我是故意的。”

聽到如此理直氣壯的回答,饒是無賴慣了的夏嵐誠也佩服起她的勇氣。

“可可,我發覺你的身體真的好多了,喊起話來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的。”他暗諷她的無理取鬧。

她卻照單全收,“謝謝誇獎,我身體是好多了,你的病卻越來越嚴重了。”

“我的病?”

“是啊,你還沒發現自己早已鐵石心腸了嗎?”

聽她話頭,他已知道她為的是哪般,當下也笑道:“這麼說來是患了結石了。”

“夏嵐誠!你就不能正經一次嗎?你對其他女人逢場作戲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彥如也要傷害?”可可激動地將半杯檸檬汁晃到桌麵,左手還緊緊地抓住玻璃杯不放,手上也濕了大片。

夏嵐誠掏出紙巾,抽出一張擦著桌子,將其餘塞到她手裏。

“我猜到你是為了她。”

“你怎能如此輕描淡寫?她是我的好朋友。”

“既然是你的好友,你當初就不應該為我們牽線,將她往我這個火坑推啊。”

夏嵐誠將桌子擦拭幹淨,重新折疊好紙巾放在一旁,淡淡的笑意惹惱了可可。她抿緊雙唇,雙目圓睜,當初若不是彥如向她苦苦哀求,她怎會介紹兩人認識?如此說來確實是她多管閑事,害苦了彥如。

“是她找你哭訴的?”見可可惱怒,他軟了下來。他真怕她哮喘複發,雖然她已痊愈了多年。

“不關彥如的事,是我自己看不下去了。你就不能收斂起你的浪子形象?現在已經不流行了,拜托你以後對彥如認真點好不好?”

“首先,我和她已經分手了,我們不會再有以後。”夏嵐誠冷靜地分析道,“其次,現在不流行浪子?難道流行癡情漢?”

他突然冷笑了起來,冷得讓可可從心底生寒,她知道她觸碰到他的傷痛了。

“還有,可可,你當初見到我,我就是這副樣子,你讓我怎麼改?”

“不是的、不是的。”她猛烈地搖頭,“謝玉盈離開之前你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急於反駁他,卻踩中了地雷,當她脫口而出的一刹那自知後悔,卻晚了一步。夏嵐誠已變了臉色,手指關節根根用力泛白。

“以後別在我麵前提到這個名字。”他壓低的嗓音顯示著他極力壓製的情緒,卻令可可於心不忍。

“為什麼,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提到她名字又怎麼了?她隻是叫謝玉盈,卻不能贏你一輩子!”她想罵醒他,他卻不領情。

夏嵐誠站起身用雙手撐在桌麵上靠近可可,害得她連連後退,靠在了椅背上還妄想撤退。

“可可,你這麼關心我?是不是愛上我了?”攻擊是最好的防禦,這點不隻是運用在談判上而已。

“我……”她愣住了,卻在下一秒看透他玩世不恭的眼神。

“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你說出真心話我也不會覺得奇怪。難怪你今天那麼激動,原來是吃醋了啊,其實我和蘇彥如分手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夏嵐誠你瘋了!”

半杯檸檬汁毫不猶豫地潑向夏嵐誠的麵部,正如它主人此刻的堅定不移。

“夏嵐誠,你別拿出一副無賴的麵孔對付我,更別以為全天下就你一個男人,我葉可可除了你別無選擇。從頭到尾看不清狀況的隻有你一個人而已!”

可可激動地站在夏嵐誠麵前手舞足蹈,若在平時她一定會聽出他話中玩笑成分居多,也會體諒他其實也是為情所困。但今天她聽不進任何的勸,理智徘徊在心門之外,她要把沉積多年的心事釋放,不論會不會給他帶來困擾,也不論自己是否會後悔。

“是你不能接受謝玉盈離開你的事實,是你做困獸之鬥不讓自己好過,是你除了她就不肯再接受別的人。你以為像你這種把感情當遊戲的人我會為你動心嗎?在你心裏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嗎?所有的人都隻是她的替身,你千找萬尋的不就隻是一個熟悉的背影、似曾相識的側麵、相似的名字嗎?”

她竟然聲嘶力竭,雙頰不自然地潮紅起來,粗聲地喘著氣,抓住桌腳試圖不讓自己跌落。

夏嵐誠在她麵前一言不發,原本朝氣蓬勃的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幾歲,職場或是情場的光彩不複存在,他隻是被扒光了的皇帝,還在為那件新裝耿耿於懷。

可可抓起皮包,越過他的身邊時卻聽見他的喃喃自語。

“當初不是你告訴我,遺忘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展開另一段新的戀情嗎?”

一瞬間,她苦心經營的淚還是滑落。他無助得像個孩子,就像當初那般蜷縮在她的懷裏尋求溫暖。他其實又有什麼錯?他隻是無法再愛上別人了而已。

“是,可是我錯了。”她別過身,跑了出去。

夏嵐誠深深地閉上雙眼,將自己拋在了座位裏。

“我也知道那是錯的。”

有時候對和錯不是一刹那就能分辨的事。就如蘇彥如剛和夏嵐誠分手時簡直恨透了他,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的錯。現在冷靜下來了,回頭想想,他其實也沒什麼錯,除了沒有愛上她。當然,她是從頭至尾不會錯的,雖然她也沒怎麼付出真心,和他交往大半是為了炫耀。所以,現在她能夠扮演起安慰葉可可的角色來,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偉大又善良。

“可可,你不要再怪嵐誠了。其實,分手是我提出的。”

“你?”可可不敢置信地審視麵前細心裝扮的蘇彥如。果然毫無一點棄婦的悲情,當初她是怎麼瞎了眼以為是夏嵐誠對她下了毒手?

“那麼你為何要哭著來找我呢?”

蘇彥如掏出粉餅,對著鏡子眨了眨眼,“還不是因為他從沒對我動過心。分手前沒有,分手後也沒有。原以為分手會讓他軟了心腸,但他竟然麵不改色。”

“啪”的一聲她用力合上粉盒,現下想來還是氣憤連連,他竟然還客氣地祝福她,然後買單開車送她回家,他……他不該有一絲後悔和惋惜嗎?

“都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可可知道此事對驕傲慣了的彥如而言,一定打擊重大,握著她的手算是安慰。

“其實也沒什麼啦。你看我現在吃得好,睡得好,有空還是會去會館打桌球,我的生活沒有一絲改變啊。我想,我也沒有愛上他吧,這樣看來我也沒有吃虧。唯一可惜的就是……”

彥如湊近可可輕聲道:“我現在好後悔沒有把握住時機甩他一巴掌,現在想補都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