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從不喜歡飼養任何動物,所以她也不會有一條名叫“可可”的小狗。她嫌貓貓狗狗照料起來麻煩,她的人生格言是將自己養活就好。
年幼時,父母曾抱來一條純白的吉娃娃給她做伴。白色的小狗待在白色的病房,陪著穿白色病人服的可可。沒過幾天可可就嚷著讓父母送走它,她喜歡它,卻怕它也待出病來,她怕它比她死得早,更怕有變態醫生把它做成標本浸泡在圓柱體的玻璃瓶裏,生死離別她看得太多,不需要再增加。
所以,周末的傍晚她選擇看《加菲貓》打發時間,這隻又懶又肥又好色的醜貓永遠嘻嘻哈哈,永遠賴皮耍寶,永遠不會死在她前麵。正當可可抱著薯片,樂得開懷時,陽台上傳來“咚”的一聲把她嚇了一跳。她走到陽台發現一隻拖鞋正躺在地上,衣架上還未幹透的白T恤上印了大大的一個腳印。
“哈。”
握著拖鞋,可可忍住不斷跳動的眼角,皮笑肉不笑地轉頭打招呼:“你的見麵禮還真奇特。”
夏嵐誠將上身支撐在陽台上,笑得一臉無辜,“呃,你的衣服要不拿來我替你洗?”
“我家陽台不是垃圾桶!”可可用力將拖鞋朝他扔去。
他一低頭,拖鞋“嗖”的一聲掉進陽台,蹦了幾下後再也動彈不了。
“我的鞋也不是垃圾啊。”他委屈著張臉,拾起拖鞋穿上,總算不用吊著一隻腳走路了。
“你今天不是說要加班嗎?”可可幹脆也趴在陽台邊沿,麵對著他,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
“本來是,可辦公樓臨時停電隻能作罷。”
“於是就來危害我家陽台?”她還耿耿於懷。
“小姐,我叫了你幾聲你都沒聽到,隻能采取暴力行動。”她看碟喜歡開音響,住她隔壁仿佛住在電影院旁。
“你不會打我電話嗎?”她嘖嘖嘴巴,總之不能承認是自己的錯。
“嗬嗬,小姐,你電話還有電嗎?”
可可掏出手機,果然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了。
“哼,肯定是被你打爆的!”
那邊夏嵐誠一個哆嗦直接趴陽台上了,逗得可可笑聲連連。
“好啦,今天算你走運,我哥不在。如果讓他看到,非到物業投訴你這個不良鄰居不可。”
“我知道他不在。”所以他才敢惡意“行凶”。
“你怎麼知道的?”她又沒告訴他。
夏嵐誠吸了吸鼻子,“因為沒聞到福爾馬林的味道。”
可可忍住笑白了他一眼,關鍵時刻她還是會挺身而出維護哥哥的形象的。
“我哥是在手術台工作,不是太平間,最多也就是消毒藥水的味道。”說到後麵她自己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可是他的臉比死人還臭。”他叫屈。
“那是因為對象是你。”
“是,全是我的錯。”他舉高手上的袋子,“所以我今天買了花籽來討好葉醫生的妹妹,希望她能替我求求情,如果今後萬一有天落在了葉醫生手裏,希望他務必不要見死不救。”
“貧嘴。”可可的興趣全在他手上的袋子裏,“你要種花?”
“嗯,我要在這個陽台上種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夏嵐誠滿臉信誓旦旦。
“信你才怪。”可可嘴上不信,心裏卻有一絲絲的期待。
他緊張起來,“真的,不騙你,我都數過了,挑出了九百九十九粒花籽,等有空種下就行了。”
“傻瓜,累死你活該。”九百九十九粒呢,要數多久啊。
“你不會叫我過去一起數嗎?”她有些心疼他。
夏嵐誠搖搖頭,“一點都不累。”他再次舉起手上的袋子,“老板說一包就是一千粒花籽,所以我拿走一粒就是九百九十九粒了。”哈哈,她上當了。
“你又耍我!”可可氣得臉都綠了,卻還是有骨氣地要硬撐到底,“哼,好在我沒有上當。我早就知道你說謊了,這麼點大的陽台怎麼能裝得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心裏酸酸的,他居然讓她希望落空,臭男人!下次再信他就跟他姓!
夏嵐誠好言相勸,卻帶著點幸災樂禍,“不氣不氣,原來你也想到了,我也覺得陽台太小了。”嗚嗚嗚,他好困擾哦。
“不過,我想到了彌補的方法。”他雙眼放光。
哼,她才不會再掉入陷阱,可可轉過頭去,耳朵卻高高地豎起。
“仔細想想,玫瑰又俗氣又過時,所以,我想到了一種花可以以一抵千。”
不相信、不相信,以一抵千?他的假話真是越來越荒唐了。
“什麼花?”可是她的嘴巴竟然不受控製,原諒她的好奇心吧。
夏嵐誠笑得好明媚,就像朵花兒似的,好,就讓他來公布謎底吧。
“當當當,就是牽——牛——花!”
可可看著他從下麵舉起的花盆,一朵小小的淡紫色的牽牛花正懶洋洋地開放著,她敢打賭,這肯定是他從樓下的圍牆上摘來的。
她極力忍著抽搐的嘴角,還好心地讚美:“好可愛的花兒。”可愛個頭,樓下開得漫山遍野。
“為什麼它能夠以一抵千呢?”
真是笨哦,他都說過了嘛。
“因為這是牽(千)——牛花嘛。”
在他故意拖長的“千”音上,可可再也忍不住脫下左腳的拖鞋就朝他扔了過去。
“耶!”這次丟了個正著,正中他那張可惡的臉,可是拖鞋也壯烈犧牲,掉下了四樓。
“嗚嗚嗚。”夏嵐誠捂著臉好委屈,“你下手太重了吧。”
“我還嫌太輕呢。”可可高昂著腦袋,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喂喂喂。”她指指對麵哭喪著臉的男人。
“幹什麼?”他的鼻子啊。
“我的鞋掉下去了。”
“我看到了。”是丟中了他之後再掉下去的。
“你給我撿上來。”她勾勾手指頭,天經地義得不得了。
“為什麼是我?”用拖鞋丟了他,還要他這個受害者去取凶器?
“笨啊你,因為我現在腳上隻穿著一隻鞋啊。”真受不了,看他有多笨啊!
趴在陽台上看著夏嵐誠氣呼呼地跑下樓鑽入綠化帶,然後在她錯誤的指點下東鑽西鑽的,可可一陣好心情,她知道他是故意讓著她,逗她開心。她也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不用時刻想著彼此間的責任,握著計算器計較兩人的得失,整天嘻嘻哈哈不正經地過完一天又一天。如果有一天,他們兩人都老了,為了方便他為她撿鞋子,她會考慮搬到底樓居住。
可可放眼望去,人行道上的梧桐樹正鬱鬱蔥蔥,標識著“甜愛路”的路牌重新換過,藍底白字的路牌看來如此賞心悅目,正如她此刻的心情,甜甜的、暖暖的。
“可可,到底在哪個方位啊?”
樓下的喊叫讓可可回了神。
“算了,不用找了,這雙拖鞋本來就剩一隻了,找來了也不能穿。”
她笑得好可惡,眼睛亮閃閃的,光著的兩隻腳踩在光滑的瓷磚上輪流快活地踩著地。
樓下雙手叉腰,不停苦笑的夏嵐誠顧不上旁人好奇的眼神,站在綠化帶中徑自笑個不停。突然抓過一旁洗車的噴水管,對著上方就是一陣猛噴,看到可可還是下意識地退回房間內,不一會兒又伸出頭來囂張地喊著射不到射不到,他的笑聲更大了。
甩甩頭,將頭發和臉上的水珠甩去,夏嵐誠拋下水管,正要離開卻看到倒映在車窗上的自己。
挽起的袖管和褲管上都濕了一大片,拖鞋早就沾上了泥,頭發也亂糟糟的,但他還是笑得連眼角和嘴角的細紋都清晰了起來,這樣毫無顧忌地開懷大笑他有多久沒嚐試過了?
不看《加菲貓》時的葉可可是本市小有名氣的室內建築設計師,不少建築雜誌稱她五年後必定趕超業內前輩。為了迎合如此美譽,她不得不努力努力再努力,手捧著建築大師法蘭業懷德代表作《流水》的圖冊,她的靈感源源不斷,精神填滿了,肚子卻空空蕩蕩,才想起一個早上沒吃東西了。
門鈴適時響起,打開門令她欣喜若狂的不是高大英俊的男朋友,而是他手上熱氣騰騰的小籠包。
“哇,是綠波廊的小籠包。”她眉開眼笑,顧不上裝盤,打開塑料盒取了雙筷子便準備大快朵頤。
“簡直像進了難民營。”夏嵐誠挖苦她,卻不忘幫她將一書桌的圖冊卷宗擺放整齊,拉個椅子坐在邊上看著她。
可可不住稱讚:“吃了那麼多年,還是這八元一籠的最好吃。”現在商家出了八十八元,八百八十八元,甚至八千八百八十八元的小籠包,原料當天空運,人參雪蓮龍蝦應有盡有,哪還像吃小籠包,簡直是吃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