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對他突然切入正題感到不太適應,正不知如何應對時,他已經體貼地站起來踱到料理桌後。
“想喝什麼?我來弄。”
“呃,珍珍說這裏的土耳其咖啡不錯。”
曾明卓的手頓了頓,點點頭不再說話。
可可看著他的側麵,緊抿著唇,很嚴肅。她記得從前的他很喜歡笑,讓人如沐春風,醫院裏不論病人還是護士都喜歡這個陽光型的男孩子。是的,他以前是名醫生,準確地說是實習醫生。
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大一那年的寒假,她例行去醫院做全身檢查。走廊裏排隊的病人很多,有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哭個不停,路過的明卓停下了腳步哄了半天也徒勞無功,她拿出口袋裏的糖果遞給她,一舉搞定。
他指指自己的胸卡,“我叫曾明卓,是這裏的實習醫生。”
難怪看上去那麼年輕。
“葉可可,這裏的病人。”說完,她還沒笑,他便笑了。
想不到在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裏,她又遇到這個曾明卓,他從她一進門便朝她使眼色。他的眼睛很大,好像會說話似的,可可一見了便笑。
她走出辦公室他追了上來,“如果今天能遇到你三次就代表我們有緣。”
“隻是有緣嗎?我還以為你們醫院會免去我的醫藥費。”
她開他玩笑,他還沒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再見,等待我們的第三次見麵。”她朝他揮揮手。
或許他們真的很有緣,醫院門口她等了半個小時沒有攔到出租車,身後傳來自行車鈴聲。
“去哪裏?我送你?”曾明卓踩著自行車,笑看著她,“雖然不能免了你的醫藥費,我不收你的車錢還是可以的。”
他終於聽懂她的玩笑了,可可有些懷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跟著自己。
他指著手表,“我是正常下班哦,隻是賭你叫不到車而已。”
“這樣看來真的挺有緣分。”
“那就不用客氣了。”他拍著後座。
可可但笑不語,一伸手一輛出租車停在麵前,她打開車門,“我不習慣違反交通規則。”
“那告訴我你的學校和專業總可以吧?”
“既然這麼有緣,自會相見。”可可朝他擺擺手絕塵而去。
有句話叫人定勝天,當可可在自家樓下見到曾明卓時是在四天後,他還是踩著那輛自行車,衝著她微笑。
“我趁醫生不注意,翻了你的病曆資料。”他坦白。
可可無話可說,他用心良苦。
“我正要去學校,你送我吧。”她跳上他的自行車。
她知道他在追求自己,也和他交往了兩個星期,卻在第三個星期一提出了分手,她覺得良心難安。
“我還像你心裏那個人嗎?”曾明卓將咖啡擺在可可麵前。
“謝謝。”可可看著他,不敢點頭,怕仍會傷了他。當年因為他給了她夏嵐誠的感覺,所以她自私地傷害了他,時至今日,她仍深深後悔。
曾明卓自己調了一杯巴西咖啡,酸酸的口感,就像回味無窮的初戀。
“我一直不死心,不相信自己隻是一個替身。”他苦笑,“被你拒絕之後便一蹶不振,直到現在仍視女人為洪水猛獸。”
“對不起。”可可頭低得好低。
“這三個字你當年就說過了。”曾明卓自言自語道,“我是個相信緣分的人,以為我們還會有第四次巧遇,但一直天不從人願。三年前,我離開了醫院在鬧市開了這家咖啡館,是希望人來人往的人流能把你帶來。”
“明卓。”她感動卻不是心動。
“我給自己定了個目標,這家咖啡館隻會營業一千零一夜,童話故事經不起天長地久。”他笑了起來環顧四周,“不過看來從明天起或許這裏就打烊關門了。”
“聽說你這裏口碑很好,關了未免可惜。”
“它的使命已經完成,留著幹嗎?”
“其實不該這樣。”可可有些氣急,臉漲得通紅,“錯的是我,你不用受這樣的罪。”
“你認為我這樣是受罪嗎?”曾明卓將咖啡一口飲盡,“或許吧,請恭喜我,明天就開始新的生活了。”他舉起空杯子敲擊可可的咖啡杯。
“試試我的手藝?”他指著她的咖啡杯提醒。
可可端起杯子,沿著杯沿啜了一口,“好苦。”平時她都要放兩塊方糖。
“聽珍珍說,這個是店裏的特色?”她揚揚杯子,試圖轉移話題,“為什麼每天隻煮一杯?”
“你喝完我就告訴你。”
“喝完?”可可猶疑著,但還是皺著眉一口吞下。
“如果答應我別的事能像喝咖啡這般痛快那該多好。”
曾明卓的右手朝可可伸來,她下意識地後仰,不料他隻是接過她手中的咖啡杯,將杯子傾斜四十五度。
“據說土耳其人喝完咖啡後會根據杯底殘留的咖啡粉的痕跡來了解當天的運氣。”他說得煞有介事。
“那你也會看嗎?”
“我不會,所以我一直沒有好運氣。”他意味深長地道,“但卻仍傻傻地堅持著,一天一次,研磨著咖啡粉,攪拌著肉桂,將咖啡煮沸三次,最後淋上橙汁和蜂蜜。每天重複著這些動作,心底也像這些咖啡粉一樣慢慢沉澱下來。好運日積月累,總算達成心願。”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看一眼你心底那個人。”
分手那天他便提過這個要求,她當時沒有答應,現在也一樣不會答應。
“明卓,我能說的隻有——認識你我很快樂,卻不料給你造成困擾。”她的回答不再似當年那麼手足無措,抱著臉逃開。“那真是可惜了。”曾明卓攤開雙手,“可可,我想告訴你,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因為我發現自己不再像過去,或者說想象的那麼激動了。或許對你的感情也已經隨著時間而淡薄了,我沒有恨過你,希望有一天也能夠徹底忘了你。”
他說得真摯,可可紅了眼眶。
“你呢?你和心底的那個人有結果了嗎?”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曾明卓歎了口氣,“你也會等到我這一天的。”愛上一個人,埋怨一個人,等待一個人,最後忘卻一個人。
“或許我會比你更傻。”
“真遺憾,始終沒有見過他。”他微微歎氣。
曾明卓突然站了起來,紳士地伸出一隻手,“你好,我叫曾明卓,很高興認識你。”他已非昨日情竇初開,年歲將他洗禮,此刻他願意重新開始。
可可的雙眼有些濕潤,卻笑著握住他的手,“我叫葉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