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而後生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心痛到無以複加,然後就再不會為任何感情所傷。
龔長天現在的狀況大抵如此,從片場回來以後,他再沒見過秋水。每日她早出晚歸,他幾乎感覺不到她的氣息。若不是那間空房還為她的物品、行李所占據,他幾乎要以為她再一次地離開他的世界。
趁著這段時間,他開始學習當好有容的家長。既然她不想要這個兒子,他隻得無條件接手。
突然之間成為六歲男孩的父親對他來說有點難度,好在羅婭娜一直相伴左右,兩個人的力量終歸大於一個人。加上有容的乖巧,他們三個人的日子過得倒也順遂。
偶爾,三人一起出門,竟有人把他們當成一家三口。
開始的時候有容還會急著大聲辯解“她不是我媽媽”,近一次相同狀況發生的時候,他竟然沉默了。
有時候,龔長天望著有容,總覺得這孩子有著不屬於六歲兒童的成熟與堅忍,不知道是不是成長於單身家庭的關係。他很少向他這個爸爸撒嬌,這一點讓龔長天始終有點遺憾。不過他相信等他跟羅婭娜組成一個全新的完整家庭,有容會慢慢開朗起來。
他堅信著這一點,就像他堅信跟羅婭娜結婚一定會幸福一樣。
婚禮籌備到關鍵階段,他決定帶羅婭娜見家長。遙想當年,若他帶秋水去見母親再決定結婚事宜,就不會以悲劇收場。
逝者已矣,再去追憶已是徒然。好在那場婚姻讓他擁有了有容,總算對母親有點安慰了。說起來,他接有容回家這麼長時間,還沒帶他去見過母親呢!想必媽媽一定很想見見這個孫子吧!
打訂主意,龔長天私自幫有容作了決定,“有容,我已經帶你向學校請假了,今天不用上學,我帶你去看奶奶好不好?”
“你已經決定了,就不用問我了。”有容放下背好的書包,在心裏默念三聲:要聽爸爸的話,否則媽媽會生氣……要聽爸爸的話,否則媽媽會生氣……要聽爸爸的話,否則媽媽會生氣……
跟著爸爸上了車,有容一直默不作聲。
車在路口轉了個方向,不屬於孩童該有的煩惱爬上眉梢,有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這不是去看奶奶的路。”
“我們先去接羅阿姨再去看奶奶。”答完話龔長天意識到有什麼問題是他忽略的,“有容,你去看過奶奶嗎?要不然你怎麼知道這不是去看奶奶的路?”
這有什麼了不起?有容不屑地倒向坐椅,漫不經心地搭話:“我經常跟媽媽去看奶奶,當然知道去看奶奶的路嘍!”
秋水經常帶有容去看母親?這個信息對龔長天來說猶如丟下顆炸彈,怒火在他心頭炸開花,“她帶你去看奶奶幹什麼?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爸爸的樣子看起來好凶,有容原本放鬆的身體再度恢複到緊繃狀態,“我……我不知道,她每次讓我跟奶奶問好之後,就讓我一個人去玩,媽媽自己卻站在奶奶麵前說好久好久的話。”
她這是一償心債嗎?如果真的後悔,為什麼當初不救母親?眼睜睜看著媽死去,她的行為比肇事司機更可惡。
想到這些,龔長天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都在顫抖,“無聊?選”
“不準你這樣說我媽媽。”有容忽然對著他大吼大叫起來,要不是他鎖好車子門窗,以他激動的情緒怕是要直接跳車。
那是龔長天第一次覺得他和兒子血脈相連,因為他和他一樣有著想保護母親的決心。
隻是,他不如兒子,他救不了同樣跟他血脈相連的媽。
“媽,我帶兩個人來看你了。”
將水果、鮮花送上墓前,龔長天焚香拜祭。拉過有容,龔長天讓他跪在墓前,“有容……你見過的,他六歲了,很乖的。”對於兒子,龔長天始終找不到更好的詞來形容,雖為父子,他們之間多年的空白一時難以補足,排除血緣上的聯係,他們根本與陌生人無異。
還是介紹這個家將要到來的另一個成員容易些,牽著羅婭娜的手,龔長天做起介紹,一如當年帶秋水回家:“這位是羅婭娜小姐,過段時間我會跟她結婚。她很能幹的,原先是一家大公司的人力資源部經理,不過為了做一個好太太,她已經辭職了。”
誠實一點,羅婭娜是厭倦了現在這種被壓力籠罩的生活,情願做個全職太太。不用擔心經濟問題、人事升遷、同事傾軋,隻要專心照顧好一個家就夠了。有個堅實的臂膀為你擋風遮雨,是件多麼幸福的事,隻有找不到好男人來養的女人才會高喊著:我要努力工作,把所有男人都踩在腳下。
職場壓力遠比麵對一個家的問題來得沉重——至少現在她是這麼認為的。
“伯母,我是羅婭娜,第一次見麵,你好!”
靠近墓碑,龔長天私下裏問一句:媽,這個媳婦你會滿意吧?
趁著今天如此正式的場合,龔長天要跟有容說一件事。挺直了腰杆,龔長天俯視著兒子沉聲宣布:“以後,羅阿姨會代替你媽媽來照顧你、愛你,你要聽她的話,把她當成媽媽看,知道嗎?”
“為什麼?”有容昂著頭反問,“我已經有一個媽媽了,為什麼還要把她當成媽媽?那我的媽媽怎麼辦?她隻有我一個兒子,沒辦法把別的孩子當成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