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靈深處的拐杖?(1 / 1)

炎炎夏日,暑假姍姍而來,母親哽咽著說:“幾年沒回了,你就回吧,什麼也不用帶,把心帶回,媽就高興了。”

我握著話筒的手不停地顫抖著,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心裏翻湧著一股酸水,一股融合著懊悔與無奈的酸水。

自從2004年在投資場上敗北而歸後,一貧如洗的我整整四年沒有回過家了。

母親沙啞地說:“這也是你爸的意思!”我默默地聽著,眼睛卻掃向了牆上的掛曆,一個熟悉的日子跳入我的眼簾。我麻木的神經似乎被激活,一切的苦澀與膽怯似乎被消去,馬上對電話那頭的母親說:“媽,放心吧,八月五日那天我會在你身邊的!”

母親高興地說:“媽等你,記得帶我孫子和媳婦回來。”

聽著母親的話,我心裏麻酸酸的,再過幾天,母親就滿七十歲了,可是將近四十歲的我除了帶給她辛酸與擔心,卻一無所有。

我讀初二那年,父親在外打工,妹妹在城裏學理發,家裏的田地就靠母親一個人經管。她整天山上山下,田裏田外地忙活,忙得就像陀螺似的,人也成了黑非洲,村裏的人都喊她為男人婆,但她一點也不惱,反而笑哈哈地說:“隻要孩子們將來有出息,男人婆就男人婆唄!”

我看在眼裏,痛在心裏,一個奇怪的念頭就突地產生了,便小心翼翼地對母親說:“媽,我回來幫你算了,有哥一人讀書就行。”

母親愣愣地站了好久才說:“你爸是睜眼瞎,你也想當一輩子睜眼瞎啊。”

母親的話無疑觸動著我,我打小就知道,父親是一個連自己名字也寫不好的人,一到城裏就一抹黑,連東西南北也分不清。但我心意已決,縱使有十二條牛也拉不回,便撅著嘴倔強地說:“我一坐到教室裏就頭腦發暈,什麼也聽不進,隻能像廟裏的菩薩一樣坐著。”

母親似乎被我的話戳痛了,鼻子酸酸地說:“你這崽啊,怎麼這麼不聽話,就是從屁眼裏塞也要塞幾句書進去啊!”

對於母親的話,我不是不明白,但是,看到母親那黑炭似的臉膛,那粗壯的手指,那鬆樹皮似的皮膚,我似乎已打定了主意,準備一條道走到黑,便堅決地說:“要讀你去讀,反正我不讀了!”

母親見實在拗不過我,就鬆口說:“隨你吧,後悔了就跟娘講!”

就這樣,我輟學了,並回家當了媽媽的幫手。可這幹農活的日子並不好過,在烈日下勞作幾天後,我嫩嫩的皮膚脫了好幾層皮。一到晚上,全身火辣辣的,就像是在身上淋了辣椒水一樣灼熱難受。

媽媽嘴裏不說,心裏卻始終在乎著我,後來,她就用草藥熬一大桶的水讓我擦洗。擦完後,我便感到一股清涼在慢慢地滋生,心裏暖暖的。

幾個月後,父親從外地回來了,家裏的事也少了許多。父親看到我那壯得像小牛犢似的身子,樂嗬嗬地說:“這小子還真是做工夫的料!”

母親一聽,心裏的火騰地冒了出來,凶巴巴地對父親說:“有你這睜眼瞎就算了,這屋裏還想搭上一個呀!”

經過幾個月的打磨,我的拗勁似乎被打磨掉了,每當看到同村的同齡人放假回來,心裏就像吃了爛魚似的反胃,母親盡管看出了我的心思,卻裝得若無其事。

學校又開學了,同村同齡的人都背著行李去上學,而我卻扛著鋤頭站在田埂上發愣。

中午回家時,父親在坪裏殺雞,我納悶地說:“家裏來客啦?”

父親瞪了我一眼說:“為了你這客呢?”

母親正在屋子裏忙活著,聽到我和父親的對話後,忙搭腔說:“別嘴硬了,還是去讀書吧,媽已給你們校長說了。”

聽母親這麼一說,我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了出來,但心裏卻踏實了許多。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經過這一次的折騰後,我讀起書來格外用勁,居然考上了高中。

後麵的路並非一帆風順,幾年後,我因一分之差與大學失之交臂,前途的黯淡開始迷惑著我的心智,而這時,又是母親那一句“紅薯藤翻得越勤,紅薯長得越壯實”的話引渡了我。幾經波折,我總算順利地進入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大學!

四年後,我畢業了,可工作、成家、生崽就像一根鏈條一樣將我的歲月緊緊地鏈接著,盡管我並未滿足,母親卻從中得到了許多的慰藉。

然而,生活像是有意要捉弄人似的,在2004年,我被徹底地打回了原形,成了一個不名一文的人。就這樣,2004年成了我新的人生分水嶺,我被無情地衝刷到了人生的低穀。在這段日子裏,我過著忘情穀般的生活,在痛苦中升華自己,在無望中徘徊流連。

事發後,母親一直沉默著,既沒責備,也沒埋怨,隻是默默地將自己用來防老的錢打入了我的賬戶,再次向我伸過來一副雙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