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宮,我一向好伺候,很少端出主子姿態,也難得凶狠,故而這突發的狠勁,讓人覺得很可怖。嚇得丫頭們一個個縮著身子,連聲答應。昔月的眼神卻不一般,在我身上流連,不動聲色,攙了我往內室走。支走其他侍女,她坐到我身邊,拉了我的手道:“娘娘,真不要緊嗎,到底誰這麼膽大?”
我繼續裝傻充愣,“什麼膽大,又沒怎麼我。昔月你放心,真的沒事。”
她伸手在我頸上碰了碰,有些黯然地垂頭:“相爺交代昔月一定要好好照顧白小姐,如今,如今讓白小姐遭罪,我……”
現在這偌大的皇宮,隻有昔月最讓我親近,我無所謂地笑笑,神色認真起來:“真沒事,昔月,今夜之事不要讓相爺知道,算我求你。”如果他知道,一定會為此憂心,我應該做好他交代的事情,而不是攪亂這一切。
“那皇上呢,”昔月點頭,又擔心地看著我,“您脖子上。”
我趕緊摸塊銅鏡來照,這一看吃驚不小,脖頸上果真有幾塊淺淺的瘀斑,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這絕不是不小心碰到的,而是某些親密事後留下的。
我懊惱,恨不得將鍾離千越那廝捉過來一頓好打,平息完怒氣又情不自禁笑出來,也隻有那家夥能氣得我跳腳,就像我氣小白一樣,這世上,果真一物降一物。
“實在沒辦法拿粉來蓋吧。”我困乏,打著哈氣,“我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昔月到處摸索,終於在櫃底找到一個小玉瓶,塗了些晶瑩的藥膏在我脖頸上,涼絲絲的很舒服,她似乎也沒轍,搖頭道:“隻能這樣,希望明天會好些。瞞得了那些丫頭們,怕是就是皇上。”
“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怕。”我困意漸濃,腦子裏混亂一團,感覺昔月替我蓋好被子,就再也沒有知覺。
第二天睡到很晚才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鏡子,皮膚上那些曖昧的痕跡已經淡去不少,皇宮的藥膏果真是極妙。我用手指沾了些粉,勻勻地蓋上,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來裏麵的瘀斑。舒了口氣,這才大大方方撩開帳子走出來。
昔月閑著無事,正拿著針線繡花,我還沉浸在她昨天晚上對鍾離千越狠狠踹出的一腳中,現在見她賢惠的小女兒態,不免暗自發笑,怕被她看出心事,就咳了幾聲,裝作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喝茶。
她急惶惶看了我一眼,見那些印記被我掩飾得很好,放下心來,柔婉一笑:“娘娘,昔月得空,替您繡了條帕子。”
“不錯不錯,我喜歡。”我瞟了一眼,見上好的絲帕上繡著一朵紅豔的牡丹,十分精致,一時眼紅也想學,就搶了過來,費勁繡了幾針,明明已經很專心,針腳還是歪歪扭扭。急得昔月奪過去,一臉惋惜道,“哎呀娘娘,您就別幫倒忙了。”
我是出了名的厚臉皮,一點慚愧都沒有,搖著她的衣袖,“我無聊啊昔月,你就讓我繡幾針吧,保管不會再出錯。”
昔月臉上寫著怒其不爭四個字,活脫脫小白常對我做的表情,看來在他們眼中,我就是塊爛泥扶不上牆,白白沾人一身泥漿。她招招手,丫頭送來一塊新的帕子和彩色絲線,像哄孩子一樣,對我道:“娘娘自個兒玩,想繡什麼就繡什麼,反正這幾天無事,估計呀,皇上也得有一陣子才過來。”
我顧著穿針引線亂搗鼓,也沒在意她的神色,輕鬆道:“不過來也好,省得我緊張兮兮,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他老人家。”
“娘娘!”昔月跺腳,低呼,小心翼翼看了四周,如臨大敵一般,壓低聲音道,“娘娘切不可亂說話,記住要謹言慎行,這一類大不敬的話,以後千萬別說了,要是讓別的娘娘知道了,指不定會傳成什麼樣。”
見我稍微認真,她又悄聲道:“聽說皇上昨日離開綺羅殿,去了紫雲殿珍妃娘娘那裏,珍妃娘娘心胸狹小,娘娘您上次惹了她,真怕她會在皇上麵前說您的壞話。”
提起那個女人,我沒來由的心煩意亂,針一歪差點刺到手指,扔下針線活,不爽道:“那臭女人要是再招惹我,非得給她點顏色瞧瞧,嘲笑我是山野村姑,也不看看自己那張後娘臉,下巴都能當錐子了。”
昔月愣了半晌,懵懂地看著我,似乎才剛認識我,良久哈哈大笑,怕失了儀態,拚命忍著,一張俏臉憋得像熟蝦,好不容易緩過氣,無奈道:“我的好娘娘,真沒想到您損人的功夫如此不一般,後娘,哈哈,虧您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