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之間徹底結束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心,已經丟了。
秦華正冷冷地目送著唐嘉離去,直至她的背影完全沒入了黑暗之中,他才轉過頭,看著冷漠而麵無表情的兒子。
“風,現在你和露易斯的訂婚儀式可以開始了。”秦華正揚起了一抹輕鬆得意的微笑,“你們交換戒指吧。”
旁邊的服務生遞過來一個紅色的托盤,托盤裏放著一枚光芒璀璨的鑽戒。
秦風慢慢地伸出手拿起了那枚鑽戒,他唇角微微一挑,牽起一抹嘲諷冷漠的輕笑。
“你已經毀了母親一生的幸福,現在,也想毀了我的嗎?”
忽然,他伸手將那枚鑽戒猛地一拋,那抹璀璨在夜幕下劃過一道流星般的光芒,便消失在了窗外那不知名的黑暗裏。
滿堂賓客頓時嘩然。
冷眼看著秦華正青紫的臉色,秦風冷冷一笑,目光又投向了剛才唐嘉離開的地方。
“嘉,對不起。”他對著外麵那冰冷的黑暗,輕輕地說,忽然,他微一蹙眉,連忙用右手掩住了口鼻,但沒能阻止住口中大量湧出的液體。
鮮紅的血液,不斷從指間大量地流出。
“風——”
穀明澤、楚思他們臉色都變了,三個人箭般衝上樓去。
“風——”齊皓眼疾手快扶住了倒下的秦風,發現他的臉色慘白得像鬼,雙目緊閉,口鼻之間不斷有鮮血湧出來,已經染紅了那身華貴的黑色禮服。
他的身體滾燙如火。
“醫生——快叫醫生——”穀明澤早就慌了手腳,手中就拿著手機卻不知道打電話,抓住滿堂的賓客,讓他們打電話叫醫生。
一手幫齊皓扶著秦風,一手用手絹幫秦風擦拭著他口中不斷滲出的鮮血,楚思很勉強鎮定下來,顫抖著看向秦華正。
“秦伯伯,你為什麼要這樣逼他?他跟他的母親一樣,都患有白血病。你知不知道?”
秦華正臉色煞白,踉蹌退了好幾步,但最終沒能穩住身形,一摔狠狠地跌坐在了地上。
黑暗的夜空裏,響起了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
他怔然看著兒子被送上急救車,竟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一直以來,他都在想著怎麼控製住這個叛逆的兒子,卻從來不知道,他竟跟他的母親一樣,患有白血病……
潔白的病床,潔白的窗簾,潔白的牆壁……他一向憎恨白色,但沒想到,有一天,他也跟他的母親一樣,無力地躺在這個白色而冰冷的世界裏……
夜幕再一次悄悄地降臨了,黑暗也完全占據了大地。
他睜著眼,安靜地看著窗外那片孤寂的黑暗。
腦海裏,總是浮現出唐嘉離去的情景,她偽裝的堅強,她傷心的笑容,還有離去之時,那倔強而不肯低頭的背景……
心,很痛很痛,一分分地直痛入靈魂深處,像是要把他活生生撕裂一般。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看似很愛錢,其實卻很熱心真誠的女孩已經一步步地走進了他的心底。他喜歡看她雙眼發亮時的樣子;他喜歡看她分明很生氣,卻又要強裝出笑容的樣子;他更喜歡看她,每天窩在廚房裏,為了讓他吃什麼食物而煩惱的樣子……
當情感一點一滴地、不知不覺地侵入心底的時候,他漸漸忘記了,他是個命不久矣的病人,不可以愛上任何人;他也漸漸忘記了,他讓她接近自己,最初的目的,也隻是為了利用她女扮男裝的身份,與秦華正作對。
可是,他卻先在這個遊戲裏淪陷了。
“風。”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穀明澤、楚思和齊皓走了進來,他們的臉色都很憔悴,很顯然,也是焦急了一夜都沒有好好休息。
楚思在秦風病床旁坐了下來,心痛地看著他滿身都插滿了醫療儀器。
“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我沒事。”秦風的聲音很沙啞虛弱,卻很平靜。
“沒事,你這樣怎麼可能沒事?”齊皓神色凝重地看了秦風一眼,忽然轉身就走。
“皓,你去哪?”穀明澤連忙拉住他。
“我去找唐嘉。”
“皓——”秦風似乎有急了,想掙紮著從床上起來,結果引起病床四周的儀器瘋狂地大叫起來。
“澤,拉住皓。”楚思一邊囑咐穀明澤,一邊安撫秦風,“風,你不要激動,我們不會讓皓去的。不要激動——”
“砰”的一聲,房門被撞了開來,很多醫生護士衝了進來。
“現在病人還沒渡過危險期,請你們都出去。”
楚思他們被強行推出了病房。
“該死!”齊皓憤怒地一拳砸在了牆壁上。
“風在舞會上故意那樣說,就是想讓唐嘉離開。”楚思輕拍了拍齊皓的肩膀,無奈地歎息,“我已經從秦伯伯那裏知道了事情的一切原委。原來我們一從小島回來,風就被秦伯伯叫去了。他告訴風,他已經知道了唐嘉是女扮男裝,並且想以欺詐罪控訴唐嘉,以肋迫風就範。風為了唐嘉,所以答應了秦伯伯的請求,願意跟露易斯訂婚。”
“風不全是因為秦伯伯的威脅。”穀明澤低下頭,原本滿是笑意的藍眼裏,此刻寫滿了悲傷,“他隻是不想小嘉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他知道病魔總有一天也會奪去他的生命,所以,他寧願小嘉這樣離開,總比以後心碎來得好。”
“你們這是幹什麼?想告訴我們,他已經活不了了嗎?”齊皓再也忍不住怒吼出聲,“他不該就這樣放棄。”
似想起了什麼,齊皓猛地抬起頭了,“白血病不是骨髓移植就可以有存活的機會嗎?”
“本來要找到適合的骨髓幾率就很小,而且風的病又拖了太久,就算找到了適合的骨髓,成功率也隻30%。”楚思一臉沉重,從他一知道秦風有白血病時,就想方設法到處去找適合的骨髓了,卻總是空手而歸。
“就算翻遍整個世界,我也會幫風找到適合的骨髓。”
齊皓激動地丟下話,揚長而去。
楚思和穀明澤無奈地互看了一眼,他們很了解齊皓的心情,他們也一樣,誰也不希望秦風就這樣離開他們……
就如同開始一般,每一件事情都會麵臨著結束。
但往往,隻有在結束的那一刻,人們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心在痛。
而且,痛得那麼撕心裂肺。
唐嘉已經從仁禾退學了,但她也沒有回桑原,而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療傷。
隻要離開那個傷心的地方,她就不會再想起他,不會再傷心。所以陳心幫她辦好了轉校手續,轉到了另一所很普通的女校——華英。
她恢複了女生的身份,過上了正常的生活。關於秦風的一切,仿佛已經在她的世界消失了,就如同從不曾出現過一般。
然而,曾經的每一個感動,如今都成了一道傷痕,無法再愈合。即使離得再遠,傷痕是永遠也不會消失。
她可真是笨呢,不是嗎?秦風曾經告訴過她,已將她的一切查得一清二楚,又怎會不知道她是女生呢?自己竟傻傻地以為可以僥幸躲過,騙過秦風。
結果……真正被騙的人,是她自己!
轉眼,已經到了夏天。
華英女校裏的櫻花也開得很爛漫,樹陰走道上,每天都飛舞著漫天的櫻花,有如人間仙境,也令人心曠神怡。
來到華英之後,唐嘉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每天清晨都要坐在櫻花樹下看書。
也許是太寂寞了吧?
現在連陳心都不在自己身邊,華英女校裏也交不到知心的好友。
她的頭發也留長了些,又整天看書,給外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名很文靜不愛說話的女孩,又有誰想到,她就是女扮男裝混入仁禾,甚至大鬧了秦氏集團所舉辦的舞會的那個唐嘉?
“聽說了嗎?今天又會來一名轉校生呢。”
“啊?真的嗎?長得漂不漂亮?”
“這個倒不太清楚呢,不過據說是個混血兒,頭發是金色的,眼睛是藍色的——”
“啊,那不是跟洋娃娃一樣?真想快點見到她呢!”
坐在唐嘉不遠處的幾名女生正竊竊私語著,似乎在討論關於新來的轉校生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