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之霧驀然回頭,隔著陽台望著他被煙霧包裹著的側臉——他所說的“命定之人”是她嗎?

他看到了她的疑問卻沒有回複,繼續以命運安排好的速度訴說他的現在。“因為太期待‘命定之人’的出現,十五歲的男生每時每刻都注意著她,他從未想過那個女孩願不願意跟他在一起,更不知道自己的出現對她來說究竟是好是壞。命定,命定,為什麼命定的人是你?”

“卓遠之……”他眼底滲出的黑暗叫幸之霧憐惜,她想走進他,擁抱他。可是他們之間隔著一段無法跨越的距離,陽台麵對著陽台,看上去隻是一步之遙,要跨越這段距離卻冒著生死危機。

他不忍心讓她跨越生,走向死。

於是,他走開了,離她遠遠的,讓她失去找尋他的目標,她也就徹底安全了。

“卓遠之!卓遠之!”幸之霧不明白,為什麼他說到一半忽然消失。

等等!命定之人?她是卓遠之的命定之人?

雖然讓人很吃驚,雖然突然到來的命運讓她驚愕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嘴角慢慢揚起的笑容卻讓她更加不知所措。

命定之人,這就是他接近她的理由?

嗬嗬!這個豬頭。

幸之霧笑得太早了,待她一夜好夢之後,世界猛然之間變了樣。

“你是說,卓遠之不上課了?”望著向她敞開的車門,幸之霧滿頭霧水。

朵貓貓不厭其煩地再重複一遍:“對!少堂主不去孟袁中學了,我也沒必要再去那裏裝白癡。不過少堂主吩咐我送你去學校,請吧!”

昨天還說一起上學,怎麼一夜之間就玩起了逃學的把戲?“他是不是生病了?”幸之霧還抱有幻想。

“無可奉告。”朵貓貓總算可以一解心頭多日之恨。看著這個死女人,她就火大。不過是占著“命定之人”的特殊身份,一切的好運就都降落到了她的頭上,憑什麼?憑什麼她朵貓貓付出了多年的心血也沒能贏來的東西,她卻輕而易舉地握在掌心。

幸之霧才不管她是不是對自己有敵意呢!她隻知道她要找到豬頭,她要日子一如從前。“我去找他。”

“不用了,少堂主去分堂找秦美人了。”該死,她居然也跟著幸之霧管秦彬彬叫“秦美人”,簡直壞了坯子。

豬頭去找秦美人了?“不可能!”幸之霧不肯相信,“昨天他還跟我一起上學,今天怎麼會……”

“少廢話,我才沒時間跟你後麵瞎折騰,你給我進去吧!”朵貓貓毫不留情地將她推進了車內,吩咐司機,“送她去孟袁中學。”難得一次,朵貓貓違抗少堂主的指令,沒有送幸之霧去學校。

撣撣掌心的灰塵,朵貓貓心裏一片清明,好久沒有這麼爽快了。念頭一轉,想到黏答答的秦美人正趴在少堂主的肩頭,朵貓貓又是一陣寒戰。

送走了閻王又來了一個小鬼,這兩年少堂主犯桃花命啊?而且全是爛桃花!

她倒要看看,那朵爛桃花在做什麼怪?

那隻豬頭到底在搞什麼鬼?好端端地怎麼又不來上課了?

幸之霧將這一年多的記憶全都翻了出來,雖然孟袁中學對卓遠之來說是個可有可無,玩耍的地兒。可這些日子以來,除非無可奈何,他從未曠過課。這兩天卓冠堂沒什麼大事,他也沒跟她打招呼,難道單純為了陪秦美人,所以就不來上課了?

這說不通啊!

“之霧?”封千裏坐在自己位子上,拍了拍坐在前麵幸之霧的肩膀,沒得到應有的反應,他再度確認一遍:“之霧!”

“啊?”幸之霧回過頭,茫然的眼神望著他,“什麼?”豬頭,死豬頭,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要和幸叔叔去英國讀律師預科班了。”

“哦!”豬頭不會正抱著秦美人在行苟且之事吧!這頭死豬搞不好真能幹得出……等等!“千裏,你剛剛說什麼?”

她終於有心注意到他的存在了嗎?封千裏的手蜷緊,卻不敢抓住她的肩膀,“我訂了下周一的機票,明天起我就不來孟袁中學了。”

“千裏……”幸之霧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她知道他想當律師,卻沒想到父親加諸在她身上的未來會由封千裏取代。“你為什麼會想到去英國讀預科班?千裏,留下來不好嗎?”

封千裏搖搖頭,顯然心意已決,“我爸被公司派到國外,我媽也跟了去,留去一個在這邊根本沒什麼意思。我想當律師,無論如何也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律師。你有優厚的先決條件,可你卻不願意接受幸叔叔的安排,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未來。既然你不去,也別浪費那個名額。我向幸叔叔要了來,我去。”

他的思維早已超越了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幸之霧發現他和卓遠之一樣,都叫人琢磨不透。

她已經沒了媽,又少了爸,如果連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都要離開,她的身邊還剩下什麼?“千裏,你不能不走嗎?”她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他未抓住她的肩膀之前。

這是她的挽留嗎?封千裏抓住最後的機會,“你跟我一起去英國吧!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就我們倆……在一起。”

他握住了她的肩膀,她的手卻鬆開了,“不!我不去英國,我不能跟你走。”

“這裏還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封千裏不懂,“你在這邊一個親人都沒有,現在連我都走了,你到底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別告訴我是為了卓遠之。”

“我沒有決定自己的未來。”也許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告訴他,她的決定。“去了英國,讀了律師預科班就等於提前安排我的人生,可我還沒想好。”

她很小的時候曾想過長大以後一定要像父親一樣,做個出色的名律師。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見得多了,反倒不像小時候那麼容易執著,“這些年爸不停地逼我讀律師預科班,他越是逼我,我越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當律師。看看我爸,他用法律手段為富人逃脫罪名。他認為這是顯示法律公正的行為,我卻認為他在尋找法律漏洞為自己謀財圖利。他鄙視黑道,認為他們是垃圾,我卻覺得卓冠堂的很多行為才是真正的正義之舉。到底律師是什麼?到底法律是為了什麼人存在的?在我還沒想清楚這些之前,我不能去英國。”

這一次,她解釋得夠清楚了吧!難道千裏還不能明白嗎?

他隻明白了一點,“是卓遠之!是卓遠之改變了你的想法,你的考慮中有了他的存在。全都是因為他,我們倆才回不到從前。”

談話無法再繼續下去,幸之霧轉過頭正對著講台,小苟老師慢悠悠地走進教室,她找到了名正言順的理由結束這場談話。“上課了。”

“我走,你會去送我嗎?”

封千裏最後的疑問被淹沒在小苟老師喊出的“上課”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