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透百葉窗的縫隙,照在印著幾何圖形的藍色大床上,被子裏伸出一隻手擋住眼睛,最後還是受不了那份灼熱,猛地坐起身來。
頭很疼,像有兩根皮筋在腦後緊繃著,歐天姿抱頭尋找自己的拖鞋,沒有找到,然後她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這兩個認知讓她頓時清醒過來。詫異地打量四周,是她的房間沒錯啊,可是——她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來的?
依稀想起昨天晚上上了畢非焉的車,然後去兜風,說了很多話,後麵呢?後麵又做了些什麼?竟然一點都不記得了。
歐天姿光著腳走出臥室,看見沙發上躺了一個人。陽光勾勒出他恬睡的臉龐,襯得屋裏的一切都好像恍惚了起來。
奇怪,畢非焉又怎麼會在這裏?歐天姿抓抓頭發,仔細打量他:英挺飛揚的濃眉,長密的睫毛在光潔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唇線飽滿柔和,像盛開的玫瑰……這麼漂亮的男孩子,難怪有著“Crystal Boy”的稱號,睡著時看起來就像個精致易碎的瓶子,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歐天姿露出個連她自己都可能沒有察覺的微笑,走進浴室梳洗,剛洗完臉在梳頭時,電話響了,她連忙跑去接,但鈴聲還是吵醒了畢非焉,他眨眨眼睛坐起來,眼神朦朧,像幅畫一樣。
這一幕如果拍下來,可以取名為《海棠春睡起》。歐天姿一邊調侃地想著一邊接起電話:“你好,我是歐天姿。”
電話那頭說了幾句後,歐天姿的臉變得很古怪,她轉身把話筒遞給畢非焉,略帶不滿地說:“找你的……是你的桂姐。”
好啊,找他的電話都打到她家來了,更要命的是他還真的就在她家裏,這下想說兩人之間沒什麼關係都不成了。
歐天姿鬱悶地打開冰箱倒了杯橙汁,畢非焉很快接完電話,抬頭看向她。
“找你回去?”
“嗯。”因為初醒所以臉色不太好的少年揉揉臉龐,熟門熟路地進了浴室。
鮮甜冰爽的橙汁喝下肚後,整個人的思路也跟著清晰起來,歐天姿轉動眼珠想起一事,便走到窗邊掀起簾子向外看,隻見小區門口的電線柱後停著一輛陌生的車子,她就知道,那些記者哪會那麼容易放過她們,果然又早早地埋伏在樓下了。
待畢非焉梳洗完畢走出來時,歐天姿忽然揚起唇角詭異地笑,說道:“小家夥,想不想看好戲啊?”
“什麼?”
歐天姿朝他擠擠眼睛,伸手撥了110,“您好,警察先生,我是清竹小區的住戶,我發現小區門口有輛車子鬼鬼祟祟行跡可疑,最近我們這一帶發生多起失竊和恐嚇小孩的事件,我懷疑跟車裏的人有關,請你們過來調查一下好嗎……對,清竹小區……是的,我以前沒見到過那輛車……好,謝謝您……什麼?我是誰?我是小區裏一位深深擔憂自家小孩安全的住戶。”不再多說,趕緊掛上電話。
回眸,畢非焉表情古怪地盯著她,“深深擔憂自家小孩安全的住戶?”
“沒錯啊。你不就是我家的小孩嗎?”歐天姿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會酒醉還沒醒吧?”見識過她醉酒後超級恐怖的樣子,畢非焉心有餘悸。
歐天姿停住笑,偏著腦袋問:“昨夜是你送我回家的?”
“哦,我本來不願意的,但某人死命拖住我逼我送她回來。”
“什麼?”
“而且她還威脅我說不許我走,否則就掐死我。”
歐天姿提高了聲音:“什麼!”
畢非焉攤了攤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沒辦法,為了我的生命安全著想,我隻好留下。但是我有個要求,以後可不可以不要讓我睡沙發?這個沙發太短,縮手縮腳睡得不舒服極了。”
“什——麼——”歐天姿瞪了他一眼,斬釘截鐵地說,“想都別想,沒有以後了!”
“嗚嗚”的警車聲自外傳來,顧不得再跟畢非焉鬥嘴,她連忙趴到窗邊看,隻見車上跳下兩個警察,對那輛車子盤問了一番,最後帶著那輛車一塊走了。
“世界終於清淨了!”歐天姿拍手慶祝,“你現在出去,肯定很安全。”
畢非焉沒她那麼興奮,隻是靜靜望著她,明眸流轉間,似乎有話要說。
“幹嗎?你那是什麼表情?”歐天姿走過去打開門,一如既往地趕人,“好啦,你可以走了,路上開車小心。”
畢非焉慢吞吞地走到門邊,忽然回頭,欲言又止。
歐天姿揚揚眉,“還有什麼事?”
畢非焉抿抿嘴唇,做個沒事的表情繼續朝外走。
就在歐天姿剛要關門時,他突然轉身道:“其實我不介意被記者拍到和你在一起的照片。”
“呃?”
“一點都不介意。”畢非焉說完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麵頰,轉身離去。
歐天姿錯愕地愣在門口,半晌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看見自己搭在門柄上的手指在顫抖,為了遏止那種顫抖她用力一握,啐罵出聲:“你不介意我介意!我才不要跟你有任何關係呢,壞小孩……”
罵到最後卻又有點想笑,心裏酸酸甜甜的,像有什麼東西融化了,生平第一次感覺到某種喜悅,真實地存在著。
“死小孩,分明是故意拖我下水,誰稀罕跟你鬧緋聞了?最好以後都不用再見到你……”歐天姿繼續念叨,電話鈴聲卻再度響起,肯定又是江桂珍打來催人的。她關上門去接電話,正想說他已經走了時,那端傳來的卻是Hellen的聲音:“學姐,波子那邊有消息了。”
歐天姿頓時精神一振,“哦,快說,什麼消息?”
“波子好不容易才查到,原來羅望舒在嫁給杜寒飛前有過喜歡的人,並且喜歡了很多年,而且一度為他想自殺。”
“愛得那麼濃烈,就不可能斷得很徹底……如果能找到她和前情人再續前緣的證據的話……”歐天姿仿佛可見勝利在朝她招手,誰知Hellen下一句就一盆冷水潑了過來。
“可是對方已經死了。”
“死了?”
“嗯,那個人你也知道的……”Hellen說到這裏語氣沉重了起來,“他就是紀魏新。”
歐天姿的心格了一下,不祥的預感驀然升起。
Hellen說:“還有,經查證,紀魏新是羅望舒的表哥。因此,兩人不能相愛,所以羅望舒才會想自殺。”
濃雲重重襲來,歐天姿覺得自己像是踩進了某個旋渦,那個旋渦越卷越大,漸有吞並一切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