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久不見了,Medusa。”
水銀燈將場景照得幽幽冷冷,身穿青色校服的少年垂下頭凝視麵前蒼白荏弱的少女,神思複雜。
很長一段時間後,少女慢慢抬起頭,目光呆滯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左腳朝左邊跨出一步,右腳慢慢拖過去,繞開他繼續往前走。
“卡!”隨著導演一聲停機指令,在場所有人都鬆懈了下來。這場戲已經NG了五次,總算Pass。
鍾蔚藍連忙揉揉自己的臉,朝畢非焉抱怨說:“好討厭哦,每天都要把妝化得這麼醜,照鏡子時都認不出自己了。”
畢非焉沒有理會,徑自走開,剛才深情款款的表情蕩然無存。
鍾蔚藍依舊不肯死心地跟了過來,“今晚收工後一起去泡吧怎麼樣?我知道有一家……”
Peter將一瓶礦泉水遞給畢非焉,並朝他使了個眼色。畢非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歐天姿笑吟吟站在一株梧桐樹下,當下跑過去驚喜地說:“你怎麼會來這裏?”
“我在休假,閑得無聊,所以跑來看看。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當然不會啦。不過,我還有一個鏡頭要拍,你等我一會,我們待會一起走。”遠處傳來導演的叫喊聲,畢非焉匆匆握了一下歐天姿的手,轉身離開。
Peter則抱著外套走過來說:“歐律師,好久不見。”
“嗨。”歐天姿嘴上雖在應答他,但目光依舊追隨著畢非焉,看他走到攝影機前,如何展示他的另外一麵,“坦白地說,他真的沒什麼演技,你們沒有人告訴他這一點嗎?”
Peter“哈”地笑了起來,“二少不需要演技,他隻要站在鏡頭麵前笑笑,MM們就會尖叫。”
“難怪別人叫他花瓶美男。”歐天姿搖了搖頭,“這樣的藝術生命力會很短,青春燦爛一過,就什麼都沒了。”
“其實二少的性格並不適合演藝圈這麼複雜的地方,他太單純,有時候又要命地固執和認真,根本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歐天姿望著水銀燈下的情人,忽然微笑,“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他啊,很簡單,很幹淨。你說一個從小受嬸嬸虐待長大,18歲時就自己出來闖天下的孩子,怎麼能夠保持這麼一塵不染的心靈呢?”說完後,她竟好一陣子的怔忡,突然發現從剛才自己的話中找到了疑惑很久的答案。她和畢非焉的相逢是個偶然,但愛上他卻是必然。因為從他身上,她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一個還沒被俗世沾染的自己。
“歐律師……”Peter有點為難地開口說,“其實公司對你和二少之間的交往……很不讚成。”
歐天姿笑,“怕他人氣大跌?”
“嗯。你知道,對於二少這樣的明星來說,FANS們對他們總有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占有欲,很瘋狂,也很無情。一旦知道他們心有所屬就會毫不留情地拋棄,轉為關注下一個目標。”
“我知道……”歐天姿垂下頭,很慢地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我知道。”
“天姿!”終於OK的畢非焉待導演一喊卡便興衝衝地跑了過來,“我們可以走了……你們在聊什麼?”
“我們在聊你的演技為什麼會這麼差。”歐天姿微笑著看了Peter一眼,“好餓,一起去吃消夜吧。”
鍾蔚藍突然插入說:“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
“喂,你好煩,幹嗎老要跟著我?”畢非焉很不給麵子地說。
誰料歐天姿一口答應:“好啊,Peter,你也來,大家一起去,二少請客。”
“不是吧?”就這樣,期待二人世界的畢二少非常委屈兼痛苦地看著兩盞大電燈泡,欲哭無淚。
一幹人等鬧到淩晨一點多才散場,開車回家的路上,歐天姿異常沉默。飛掠而過的街燈映著她的臉,忽明忽暗。
畢非焉看了她幾眼,好奇道:“你怎麼了?剛還有說有笑的。”
“有沒有想過如果自己不當明星了,幹些什麼?”天外飛來一個問號。
畢非焉想了想,回答說:“念書。”
這個答案在歐天姿意料之外,“念書?”
“嗯。”畢非焉很認真地點頭說,“以前是沒有錢繼續讀下去,現在卻是沒有時間。其實真的很想念大學,不僅是為了充電,還有感受一下那種莘莘學子書聲朗朗的恬靜氛圍。然後選自己喜歡的專業,學一技之長。”
“你喜歡什麼專業?”
“學醫。”
“啊?”
“而且,還是獸醫。”畢非焉無限憧憬地回答,臉上的表情溫柔得能讓人沉溺,“我喜歡小動物,非常非常喜歡的那種。我記得小時候我家養了隻小花狗,叫嘟嘟。爸爸去買菜時它都會跳到自行車的後座上跟他一起去,好可愛。後來爸爸媽媽去世了,我住在嬸嬸家,嘟嘟也一並帶了過去,但沒多久它就生病了,醫生說要打血清,可是一針要上百元,嬸嬸嫌貴,不肯給,我沒有辦法,隻好一直抱著它。它很乖,不叫也不動,就那樣用一雙烏黑烏黑的眼睛看著我,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它死的那一刻……”
歐天姿突然停下車,反身抱住他。
“怎麼了?”畢非焉有點驚訝,柔聲道,“從那時候起就希望自己長大後能當個獸醫,幫小動物們消減病痛,可惜,沒有機會。現在也還是很喜歡小動物,但就是沒有時間養。”
歐天姿放開他,笑笑說:“的確是蠻適合你的一個職業。”
“為什麼會忽然問我這個?”
“好奇嘛。想多了解你一點。”歐天姿發動車子,繼續行駛,“對了,這個周末晚上,有時間嗎?”
“是要出席秦律師的生日Party和他兒子的婚禮嗎?”
歐天姿訝異地說:“沒想到你居然記得。”
有關她的事情他都會記得。畢非焉把這句話放在了心裏,說道:“是想讓我陪你一起去嗎?”
“會不會給你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和她一起出席晚會,被記者們知道了,又該大寫特寫一番了吧?可是她就是想和他一起去,一半的原因是由於怯懦,即使表麵上裝得再不經意,但心中多少會覺得委屈,自己一個人去,隻怕會忍不住失態;另一半的原因就是……她喜歡他,她想和他在一起,她想與他分享對她而言,生命裏很重要的一天。
“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收工這麼晚嗎?”畢非焉衝她微笑,“因為我已經預先知會了導演,把周六空出來了。”
伊蘭特二度停下,為著和上次一樣的原因。
很快就到了周末。
從下午三點開始,歐天姿便開始化妝打扮,足足一個小時後才出來,但依舊有些緊張地問:“這樣真的可以了嗎?有沒有什麼地方沒弄好?我的眼影會不會太淡了?”
“你什麼時候起變得對自己這麼不自信了?”身穿白禮服的畢非焉坐在沙發上嘲笑她。
歐天姿抿抿嘴唇,“我還是覺得我的唇彩濃了一些,不行,我進去把它擦淡一點。”說著就要再度進臥室,畢非焉連忙站起來拉住她,仔細審視了她一番後說:“好像是有點濃,不過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