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黎城不大,謝滿棠住的驛館離縣衙隻隔著半條街。安怡與安保良走了盞茶功夫就到了驛館,驛館裏還和平日沒人住時一樣的稀鬆平常,並沒有因為住了欽差大人就戒備森嚴。
曲縣令帶了祝主簿等人就在外頭候著,見他父女二人來了忙迎上去,反複叮囑安怡:“好孩子,就在你身上了。務必要好好診治,讓謝大人早些好起來……”
安怡道:“伯父您放心。”
曲縣令一路走一路搖頭,輕聲同安保良道:“沒想到他這個人看起來那般難以親近,這方麵倒不是太講究。”
安怡聞言暗想,謝某人隻怕不是不講究,而是用這樣的態度間接地告訴黃家人,他不怕,有什麼花招心思隻管放馬來耍,他接著。再看安保良,也是若有所思,麵上卻隻管附和曲縣令:“是啊,是啊……”
轉眼到了謝滿棠所居主院外,侍衛通傳進去,柳七出來客客氣氣地要拉曲縣令和安保良往一旁去喝茶,曲縣令嚴重表示,他關心掛懷著親愛的欽差大人的身體健康,一定要跟著安怡進去瞧瞧,了解一下欽差大人的健康狀況。
柳七非常委婉地表示,欽差大人頭痛心煩不喜見人,隻肯見大夫,又暗示,欽差大人性子古怪高傲,曲縣令想要日子好過最好不要違逆他。曲縣令無奈,隻好跟了柳七去。安保良趁空小聲叮囑安怡:“小心謹慎些,要是有什麼不歡喜的不用委屈自己,爹兜著,聽見你喊就會來。”
安怡的心頓時很溫暖。雖然位高權重且貌美如花、臭屁冷拽的謝大美人不可能會對她生出什麼不好的心思,但在安保良這個當爹的眼裏,她這個女兒就是一朵人見人愛的嬌花,他沒有唧唧歪歪的說什麼“不要去給他看病,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如何如何”之類沒用的廢話,而是直接給她撐腰鼓勁。這樣就不錯了,她算是沒有白替他籌劃。
安怡進入房內,隻見謝美人著了一身象牙白的輕袍,背對著她躺在軟榻上假寐,一頭如墨般的烏發傾瀉而下,鋪了半枕。靠得近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書墨清香縈繞鼻尖,讓人覺得寧靜寬怡,全無平日他給人的那種緊逼冷壓之感。
室內空無一人,謝美人隻管假寐,不理不睬。安怡也不覺得無措尷尬,自若地示意蘭嫂放下藥箱,又去外頭要熱水,她自己則褪去鬥篷,挽袖淨手,將針具鋪陳開來,道:“不知謝大人是要在榻上行針還是要另尋他處?”
謝滿棠並不理睬她,安怡就當他是準備在榻上受針了。便叫蘭嫂:“去叫個伺候大人的小廝進來給大人褪去鞋襪。”
蘭嫂才要走,謝滿棠就睜開了眼,冷冷清清地瞥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坐起身來褪去鞋襪,端正坐好,繼續閉目養神。
安怡見他的表情協調了稍許,明知故問:“不知大人可有所好轉?”
謝滿棠冷冰冰地道:“你覺得呢?”
安怡之前叮囑他的是隔日行針,而昨日自此時也不過堪堪過了一天半的功夫而已。他反問這一句,卻是有責問的意思在裏麵了,若是症狀有所緩解,他就會明日才求醫,而非是這時候急著把她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