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2 / 3)

白日裏,綺羅同少爺對弈下棋,對於這一點,她也不再隱藏技藝,反正也被發現了。每回都與誠然廝殺個天昏地暗,不死不休,至於那個略懂棋藝的奔兒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九少爺曾不服執白棋與她比試。

白棋步步緊逼,黑棋如水無形,隨遇而安。

棋曰:躁而求勝者,多敗。輕易而貪者,多喪。不爭而自保者,多勝。多殺而不顧者,多敗。又曰:投棋勿逼,逼則是彼實而我虛。虛則易攻,實則難破。

白子想圍,她就讓它圍;想打入,就讓它打入;想活,同樣讓它活;想攻,也盡管讓它攻;若想吃棋,那就讓它吃。

中局已現倒脫靴之勢。倒脫靴是入門的基本棋路,如此簡單的布局,九少爺自然不會想到。果然,九少爺順手落下一子。隻是可惜他忘了一點:自古及今,弈者無同局。她用黑子一鬆,白子竟成複劫,且花聚透點,多無生路。最後,九少爺認輸!

而誠然問起,她怎有如此高超棋藝,她隻解釋說小時候在鄉下有一個私塾教的,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這般厲害!奔兒最恨她此時得意洋洋的表情,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絕對下不過她。

棋藝就是這麼回事,有時十歲稚童或許會成為棋壇高手,有時鑽研一輩子棋藝的六旬老者卻還是棋藝平平,再難提高。誠然也隻當她有這方麵的天賦,未再追問下去。

九少爺天天會過來與三哥解悶聊天,五少爺因要打理商號的事,未必日日報到,但每隔三天,誠然發病之時,他無論多累多忙,都會趕到,幫助三哥運功抵抗那撕心劇痛。

每當此時,綺羅就會遠遠地跑開,等三少爺平息後才回來。隻是這次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走到窗外時,聽到屋裏奔兒略帶哭腔的聲音。

“怎麼辦?少爺已經提前到隔兩天發作一次了!”

“三哥會沒事的!”是五少爺冷冷的聲音,語氣卻是堅定無比。

“奔兒!你都多大了還哭鼻子,羞不羞啊……來,快擦擦!”這次是三少爺那獨有的聲音,溫潤暗啞,“七弟不是要回來了嗎……我沒事的!你可不要像我九弟一樣,不分場合地嚎啕大哭……幸好他今天沒在!不然我這兒非被水淹不可!”誠然帶著笑意說道。

窗外的綺羅皺起眉頭,她突然有些害怕聽到這麼好聽的聲音了!

“少爺,奔兒怕……奔兒要永遠跟著少爺!永遠伺候少爺!既使少爺去了那……”

綺羅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聽!不聽!聽不到,看不到,那就什麼都沒發生。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不要心軟,他的死活幹她什麼事?不管!不管!她才不要管他死活!她咚咚地跑回自己屋去。

屋內,誠然坐在燈下看書,奔兒拿了件外衣披在誠然身上,忍不住輕聲開口勸道:“少爺,時辰不早了,該安寢了。”

坐在另一邊假寐的綺羅,聽見說話聲,睜開眼睛,附和地點頭道:“是啊!少爺,快三更了。”哈欠!好困喔!

誠然抬起頭,看到兩人皆睡眼惺忪的樣子,輕笑著點頭道:“好,休息吧……奔兒,你先將綺羅送回房。”他囑咐道。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綺羅的眼睛看東西模糊,白天還好,到了夜間就跟瞎子一樣亂摸。好幾次,他都在窗口看到,綺羅繞啊繞地就是摸不回房間。這就怪不得她總是眯著眼睛了。

“是,少爺。”奔兒不情願地點頭。他也奇怪,明明幾步就走到的地方,她卻半個時辰也走不回去,眼睛不好也就罷了,外加路癡,這人能活到現在倒也奇了!更奇的是少爺竟然堅持留下她,一個根本不會伺候人的下人,除了陪少爺下棋外,一無是處。

奔兒提起門邊的燈籠,打開房門。驀地,一陣冷風掠過。

“啊!”還沒等奔兒反應過來,綺羅的尖叫聲已經響起。她抱著頭,就近鑽到桌下。

誠然也是大驚,隨即穩定心神,微笑著道:“朋友,刀劍無眼,莫傷了我的侍從。”

原來,在奔兒開門的一刹那,一柄染血的鋼刀已經悄無聲息地逼上奔兒的頸項。奔兒手中的燈籠“咣當”落地,臉色慘白無血,雙腿打著顫。

“朋友,你需要什麼,我定幫你,莫傷人!”誠然靜靜地說道。他這院裏除了屋中的三人外無其他下人護院,想要求助根本來不及。當前首要的就是先穩住他,再思良策。

來人一臉凶惡,狠毒的眼神中有掩飾不掉的慌亂,刀上未幹的血跡一看便知是剛殺完人,他瞪大凶殘的眼睛,掃了誠然一眼,威脅著道:“誰都不許出聲,否則老子把你們三個都宰了。”

誠然遞給奔兒安心的眼神,讓他勿怕。他淡然地道:“好,我們聽你的。”柔和的嗓音隱隱流露出一股穩定人心的氣質,當真讓奔兒放心不少。

至於綺羅,誠然看不到她在桌子下是何種表情,想來應該無事,就剛剛她遇事時那種逃命的速度來看,那股機靈勁,應該不用他操心了吧!當然,綺羅也不會出來讓他看。

來人見他們確實合作,便用眼神示意,誠然坐到床上去,誠然毫不反抗地走了過去。來人一麵監視著誠然的一舉一動,一麵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

誠然也隱約聽到遠處大街上似乎有一大群人吆喝的聲音,幽竹院本在歐陽府地最北邊,院外是一條窄窄的河道,地方偏僻,少有人來,看來此人定是為了躲避追捕翻牆進來的。漸漸地,人聲似乎遠了。

來人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一下,猛地將奔兒也推到了床那邊,若非誠然扶了他一把,奔兒早一頭撞到床柱上了,接著又對躲在桌下的綺羅喝道:“你,出來!”

沒反應!

“該死的,再不出來老子宰了你!”“咣”的一刀惡狠狠地砍到桌上。

“啊……出來!出來!我馬上來,別宰啊!嗚嗚……”綺羅先是合作地叫了一聲,然後,嗚嗚咽咽地由桌底下爬了出來。

她就知道她最近黴星高照!黴運當頭!連待在這裏都會禍從天降,她明明已經燒香拜佛了,難道菩薩嫌她孝敬的香油錢少了?菩薩根本是敲詐,那可是她的全部家當啊!

來人見三人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剛想說話,突然外麵的吆喝聲又起,他臉色大變,不由得恨恨地罵道:“天殺的!老子殺個人從沒像今天這麼倒黴過,人沒殺死不說,還被人看到了臉……”他說到此處忽然頓住,凶殘地掃了三人一眼,驀地摸摸自己的臉,又接著跳腳大罵了幾聲,帶血的鋼刀甩了甩,然後頓住身形,冷笑著看向三人,“閻王想讓你們三人做伴,怪不得我了!”

誠然皺眉,看來即使此人今日能逃脫,也要殺他三個滅口了!這可如何是好?他每日忍痛抗毒,在生死之間徘徊,早將生死看透,根本不怕,若是一刀斃於此,倒是讓他少受了折磨,從另一方麵講,未嚐不是解脫。